被革委會主任質問了一句，宋書記也有些懵。
    譚開平回來主持除雪機項目的工作，隻有內部幾個人知道，工人們是不知情的。
    擔心產生不好的影響，平時譚開平是不能來廠子裏的，在家裏也是深居簡出。
    偶爾不得已來廠子現場觀察問題，也是在深夜時分，這時工人們都下班了。
    大多數時間，如果臨時遇到解決不了的困難，都是潘吉海幾個領導過去詢問。
    這就體現出了譚開平的專業能力，即便不在現場指揮，依然能在紙上決勝於千裏之外。
    當陸城突然在大會上提到“譚開平”這個名字時，很多人是不認識的，但一些老員工的思緒很快拉回到了以前。
    他們的這位譚總工是位老革命家了，工作上，認真負責，曾帶領工人攻克了不少難題，待人上，和藹可親，哪個工人要是有困難了，譚總工總會自掏腰包的幫助對方。
    就是這樣一個挑不出毛病的人，突然因為學術問題，被下放到農場。
    他們不懂什麽是學術問題，他們隻知道譚總工是個好人。
    可聽到陸城說，譚總工也參與了這次除雪機項目，不少老員工四處張望起來，尋找起那個熟悉的身影。
    “譚總工回來了嗎？他在哪？怎麽沒看到。”
    “不知道啊，不過應該是真的，除雪機能這麽快製造出來，也隻有譚總工能辦到了。”
    “可是譚總工不是被下放到農場了嘛，頭上的帽子還沒摘呢，咋可能回來主持工作……”
    聽到議論聲四起，宋書記臉上有些不悅，他不是想把譚總工的功勞給抹掉，隻是身份特殊，尤其在這種大會上拿出討論，影響太大了。
    這個從京城來的小同誌，膽子也太大了，不看看這是什麽場合！
    宋書記剛要命人把那個陸城給拉下去，誰知這時鐵科院的高院長發了話。
    “讓他講下去，有什麽事我擔著。”
    高院長對這個小同誌還是很欣賞的，當初陸城第一次去鐵科院要主持項目，他根本沒當回事，想著雷隊長親自打電話安排了，就隨便給了個名頭。
    但讓他沒想到的是，這小子幹的有模有樣，積極協調各種資源，極大的促進了項目的推進。
    但今天他對陸城的印象，不免又有了新的改觀。
    這家夥明明喜歡立功，卻又不貪功，關鍵是懂得感恩。
    就比如今天敢於把貢獻最大的譚總工，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提出來，這一點，沒幾個人能做到。
    果然還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高院長喜歡這種朝氣蓬勃的年輕人。
    可宋書記有點不知所措了，和革委會主任對視一眼，見對方也沒再阻止，隻好沒再說什麽。
    反正京城來的都不怕，他們就更沒必要怕了。
    陸城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感激的向高院長點點頭。
    “譚開平是個好同誌，在此次除雪機項目上，他做出了很多貢獻，當然，我知道大家肯定有疑問，明明譚總工沒有在廠子裏，是如何指揮工作的呢？
    關於這個疑問，我可以明確的告訴大家，譚總工一直在做幕後人，所付出的辛苦，不比我們任何人少。
    因為他的特殊身份，今天無法親臨現場，但我們不能因此就忘掉他的功績……”
    ……
    一處農家小院裏，小力把父親拉了出來。
    “小力，現在是白天，爸不能出門。”
    “爸，你快出來，我聽到陸城哥的聲音了。”
    譚開平昨天還聽兒子念叨呢，問他陸城哥來了沈城，怎麽不來家裏住。
    “小力啊，你陸城哥今天要參加剪彩儀式，現在肯定正在台上講話呢。”
    小力知道，他剛才去現場跟小夥伴一塊去看了。
    “爸，你快聽，陸城哥在大會上提到你了。”
    “提到我了？”譚開平忍不住皺眉，他自知自己的身份，在大會上根本沒有被提及的資格。
    可當豎起耳朵仔細的去聽時，雖然大喇叭裏的聲音隱隱約約的，但還是能分辨出來，陸城確實在講他做出的貢獻。
    “爸，你聽見了嗎？”
    譚開平輕輕點頭，他聽到了，他的名字那麽突兀，人人談之色變，怎麽可能聽不到呢。
    “爸，剛才在大會上，那些大領導都不敢提你，隻有陸城哥提你了，陸城哥是個好人，他沒有忘記你。”
    此刻譚開平的心情很是複雜，一方麵擔心會給陸城帶去影響，一方麵又因為“譚開平”三個字在大會上被講出來，這讓他突然有一種站在陽光下的感覺。
    譚總工愛人也走了出來，摸摸兒子的腦袋：“小力啊，你要向你陸城哥學習，將來要做個知恩圖報的人。”
    小力重重的點頭：“我知道媽，將來我也要做乘警，給陸城哥幫忙。”
    譚開平欣慰的笑了，愛人這時目光複雜的說道：“老譚，除雪機項目完成了，你的使命也完成了，咱家裏能在一起這麽長時間，已經托了陸城的福了。”
    譚開平點點頭，他知道妻子在說什麽：“是啊，我的問題還沒說清楚，不能這樣再拖累陸城了，你去給我收拾一下東西，今天我就返回農場。”
    譚總工愛人滿眼不舍，可她再不舍，也知道不能連累到陸城，家裏能團圓這段時間，她已經很滿足了。
    “你不進去跟我一塊收拾？”
    譚總工搖搖頭：“我再聽一會。”
    譚總工愛人無奈搖搖頭，自己丈夫嘴上說著不在乎，可心裏明明很想回到廠子裏，很想得到同誌們的認可。
    譚開平站在那裏，雙手背在身後，從大喇叭裏，他聽到陸城又開始講起對鐵路的改革，這讓譚開平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他覺得這小同誌，有股心氣，在將來一定會大有作為。
    那邊陸城結束發言後，潘吉海已經緊張的出了一身汗。
    “我說陸警長，你怎麽不按發言稿來啊。”
    陸城迎上去：“對不起啊潘處長，臨時改變發言，我也是迫不得已，譚總工做了那麽多，不能連個名字都留不下吧。”
    潘吉海不由得歎口氣：“哎，我何嚐不是這種心情啊，甚至都想讓譚總工來參加大會，這不是他的身份不允許嘛。”
    “所以啊，我今天才故意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提出來，然後才好給譚總工平反。”
    潘吉海驚訝了一下：“你想為譚總工平反？”
    陸城微微搖頭：“應該說，這裏很多工人都想為譚總工平反，而今天就是最好的機會。”
    “今天就是最好的機會？陸警長，你，你想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