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誌在必得(求月票,求追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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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苟有財侍立一旁,為秦封解下披著的貂皮大氅。
    秦封走到八仙桌旁,選了臨窗的位置坐下。
    窗外是錦江,晨霧未散,江麵泛著粼粼波光;
    他一手搭在窗沿,指節輕輕敲擊著桌麵,節奏不急不緩,目光帶著淺笑落在王佐與書童身上。
    那笑裏未有半分戾氣,卻透著股無形的威壓,讓侍立在側的書童平安瞬間變了臉色,腳步下意識往後挪了半寸,竟生出幾分“尋隙而逃”的慌亂……
    “郡...郡王殿下?”王佐那雙蒙著白翳的眼珠無意識地轉動著,似在“尋找”秦封的方位。
    他笑著擺了擺手:“彥祖兄,這玩笑可開不得......”
    話音未落——“哐當!”
    一聲重響打斷了他的說辭。
    一塊玄鐵腰牌被擲在八仙桌正中,上刻“西平郡王秦”五個鎏金篆字,在窗外透進的陽光下泛著冷光。
    “閣下若是不信,大可讓你家書童驗看。”
    那書童看得進退兩難,驗也不是,不驗也不是。
    看了怕冒犯眼前這位四殿下,不看又怕違逆吩咐,隻得局促地站在原地。
    王佐忽的收起笑意,淡淡道:“不必了。”
    他緩緩起身,抬手理了理青衫衣襟,指尖掠過衣擺褶皺時,竟帶著幾分鄭重。
    憑著聲音判斷方位,朝著秦封鄭重一揖:“草民王佐,見過四殿下。”
    身後書童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跟著作揖:“小人平安,見過四殿下。”
    秦封微微頷首:“起身吧。”
    王佐重新落座,淡淡道:“殿下既開門見山,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秦封唇角微揚:“開門見山,代表誌在必得。”
    “哦?”秦封這句‘誌在必得’讓王佐心頭一沉。
    秦封笑了笑,指尖停在桌麵,“本王隻有三句話與先生講,聽完之後,願留願走,全憑先生心意。”
    這話讓王佐頗為訝異。
    他本是西平有名的神童,弱冠之年便考中進士,本該前程似錦……
    那年科舉,他以策論《論大乾積弊》奪魁,本可入翰林院任職,卻在放榜後得知,與自己同列二甲的竟有國公府的公子趙麟。
    那趙麟胸無點墨,全靠其父疏通關係才得功名,王佐心高氣傲,當即撕了任命狀,拂袖離京。
    這事被那趙麟捅到天子案前,陛下震怒,當即下旨斥責“王生狂狷,十年內不許應試”;
    未過兩年,家中又遭變故,父母病逝,家產被族人侵吞!
    他懶得與這些蟲豸爭論,索性脫離了家族,從世家子弟淪為市井醫者,這才蹉跎至今。
    昨日初見秦封,他認出了對方的身份,雖覺此人談吐不凡,卻也沒放在心上。
    畢竟“戾王”聲名在外,在他看來,不過是又一個靠著家世作威作福的紈絝罷了!
    他本打算借這位廢皇子作跳板,待彰顯自己的才華被世人看見後,便另擇明主。
    可今日秦封的每一步,都超出了他的預料。
    這位傳聞中乖張暴虐的皇子,似乎與想象中大不相同……
    “殿下請講,王佐洗耳恭聽。”他收斂心神,語氣多了幾分凝重。
    秦封豎起第一根手指,目光灼灼:
    “當今天子不臨朝,不修政,甘為‘道君皇帝’,終日隻問丹鼎長生!”
    “縱容世家門閥吸食民髓,坐視修士宗門割據靈源——這大乾天下,早已腐朽不堪,從根子裏爛透了!”
    王佐端著茶杯的手頓了頓,語氣裏帶著幾分探究:“這等話,街頭巷尾的書生也能說兩句,算不上新鮮。倒是殿下,若真見不慣這爛局,將……意欲何為?”
    “何為?”秦封輕笑一聲,笑聲裏卻滿是狠厲,“別人避之不及的爛攤子,本王來接;別人不敢掀的腐朽桌子,本王來掀;別人不敢破的死局,本王來破!”
    說罷,他目光倏然偏轉,落在窗外……
    晨霧已散,錦江如一條碧色綢帶,繞著西平城蜿蜒流淌;
    江麵上貨船往來,帆影點點,船工的號子順著風飄進來,帶著幾分煙火氣;
    兩岸的柳梢還沾著殘雪,嫩綠的芽尖卻已冒頭,透著勃勃生機。
    這河山,依舊大好!
    秦封的目光慢慢沉下來,“隻是這西平郡……終究是太小。”
    “容不下本王的野心,更撐不起本王要重鑄的——朗朗乾坤!”
    王佐眉峰微動:“不想殿下竟有如此誌向。看來世人對殿下的評價,多有偏頗。”
    “區區燕雀,安知鴻鵠之誌。”秦封淡然一笑,豎起第二根手指,“在本王麵前,先生不必裝瞎,也不必收斂鋒芒。”
    “本王雖不才,卻懂‘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若願留,本王立你為‘謀主’,一切盡可放手去做。”
    王佐渾身一震,臉上的平靜終於被打破,他裝瞎數年,卻從未被人識破,想不到竟被秦封一語道破!
    秦封見狀,笑了笑:“昨日初見,先生認出本王的那一刻,瞳孔微縮。身體可以偽裝,眼睛卻騙不了人。”
    王佐張了張嘴,還未及說話,秦封已豎起第三根手指:
    “本王的下一步,是要從司徒空、嶽山手中奪取西平軍政大權。如今二人因司徒允之死已生嫌隙,但這道裂痕還遠遠不夠。”
    “如何將其擴大,又如何步步為營收回權柄——這便是本王要交給先生的第一件事。此事極難,不知先生可敢接下?”
    王佐那雙蒙著白翳的眼睛,第一次準確無誤地直視秦封。
    這三句話,句句誅心。
    第一句直抒胸臆,展露吞天之誌;
    第二句看破偽裝,彰顯識人之明;
    第三句坦誠困局,更是激將之法。
    偏偏——他還真就吃這一套!
    就在王佐沉吟之際,秦封卻突然起身。
    平安被這動靜嚇得連忙後退一步,聲音都在顫抖:“殿、殿下!我家先生還沒……還沒答複您,您這是要作甚?”
    看向這滿臉驚慌的小書童,秦封莞爾:“不必了。你家先生的眼神,已經告訴了本王答案。”
    說罷,他轉身朝門外走去,苟有財連忙拿起貂皮大氅跟上。
    走到廂房門口時,秦封忽然駐足,扭頭看向依舊沉默不語的王佐,聲音帶著幾分鄭重:
    “王兄,搬來王府,做本王的謀主吧。”
    “終有一日,本王定會成為配得上你"王佐之才"這四個字的——明公。”
    話音落時,他已帶著苟有財轉身離去,廂房內隻剩下平安和王佐。
    直到腳步聲徹底消失在樓梯口,一直被四皇子氣勢所懾的平安,這才長長的舒了口氣。
    見王佐仍站在八仙桌旁,目光落在秦封坐過的椅子上,像是在琢磨什麽,平安連忙拉了拉他的衣袖,哭喪著臉道:
    “先、先生!您不會真要投靠四殿下吧?”
    他的嗓音都帶著顫:“外麵都傳瘋了,說這位四殿下,稍不順心就打殺下屬。前幾日還假造祥瑞被識破,惡了宮裏來的公公,那公公回宮就要稟明陛下降罪呢!”
    王佐聞言,笑著搖了搖頭:“愚夫之談罷了。”
    “先生?”平安眨了眨眼,沒懂他的意思。
    王佐緩緩站起身,走到秦封方才臨窗的位置。
    他望著窗外錦繡綿延的錦江,“確實是一眼望不盡的大好河山呐!”
    一聲長歎過後,王佐望向自家小書童:
    “此前我也覺得,四皇子秦封,是堆扶不上牆的爛泥——被貶到西平,沉溺風月,看著就沒半點皇子氣象。”
    平安跟隨王佐日久,自然知道自家先生還有後文……
    果不其然,王佐指尖敲了敲窗欞,語氣通透道:
    “太子監國掌朝政,大皇子握禁軍控京畿,三皇子勾連八大宗門攢人脈,個個都盯著那把龍椅。而咱們那位道君皇帝,雖說癡迷修道長生,可權柄抓得比誰都緊,朝堂上半點風浪都逃不過他的眼。”
    他頓了頓,眼底閃過一絲讚賞:“在這種情況下,遠離洛京來到這天高皇帝遠的西平,倒也算是一步妙招!”
    “倒是想不到啊,”王佐忽然笑出聲,連聲音都帶著幾分興奮:“人,竟能隱忍到這種地步,有意思,有意思啊……明公!”
    “先...先生?”
    在平安訝異的目光中,王佐轉身道:“平安,回去收拾東西,咱們……”
    “——有新去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