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完完整整的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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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若凝溫柔的聲音,像是給這間熱鬧非凡的廳堂按下了一個暫停鍵。
前一刻還因為薛禎吃癟而笑得東倒西歪的沈臨淵,此刻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他猛地坐直了身子,難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母親。
“娘,您說什麽?您要帶妙妙進宮?您真讓她去啊?”
沈逸南也放下了茶杯,那張剛剛還舒展著笑意的臉龐,此刻緊緊繃著,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他沉聲開口,聲音裏帶著不容商量的決斷:“不行。”
這位在戰場上殺伐果斷、說一不二的定遠侯,在麵對自己這個才到膝蓋高的女兒時,第一次露出了如此嚴肅的神情。
“這簡直是胡來。”他站起身,高大的身軀在廳中投下一片陰影,“妙妙,你聽爹爹說,南方那不是踏青,更不是去玩鬧的地方。”
“若是真的發生洪災,到處都是衝垮的房屋,洶湧的泥水,還有......”
他頓住了,那些更可怕的詞匯,他實在不忍心對著一個四歲的孩子說出口。
他打過仗,見過屍山血海,也曾奉命去災區賑災,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天災過後的景象,是何等地獄。
當初在南疆的時候妙妙並沒有正麵上過戰場,後麵戰場也是收拾好了,才叫淵兒去林子裏找妙妙。
就是不想讓妙妙瞧見戰場上的血腥畫麵。
可天災不同,場麵無法控製也無法預料.....
讓他的妙妙去那種地方?這怎麽行?
“爹說得對。”
沈臨淵也跟著站了起來,他收起了所有玩世不恭的表情,走到妙妙身邊蹲下,試圖用最溫和的語氣勸說:“妙妙,二哥知道你厲害,可那洪水不是大老虎,它沒有腦子,不會聽你的話。”
“它會卷走所有東西,很危險的,我們不去,好不好?”
妙妙被爹爹和二哥一左一右地圍著,兩個人都用一種“你還是個寶寶你不懂”的表情看著她,這讓小家夥很不高興。
她的小嘴撅得老高,氣呼呼地跺了跺腳。
“妙妙不是去玩。”她仰著小臉,大聲反駁,“妙妙是去吃掉壞東西,妙妙是福瑞郡主,要去救人的!”
她的話語擲地有聲,那雙烏黑的大眼睛裏,沒有半分孩童的怯懦,隻有一種純粹而執拗的認真。
“你這孩子......”沈逸南一時語塞,又急又氣,卻又拿這個油鹽不進的女兒沒辦法。
就在這氣氛僵持不下的時候,蕭若凝緩緩走上前來。
她先是安撫地拍了拍丈夫的手臂,然後才彎下腰,視線與妙妙齊平。
“靖遠,淵兒,你們先別急。”她柔聲開口,目光卻溫和而有力地掃過父子二人,“你們都忘了國師的話了嗎?”
國師。
這兩個字一出,沈逸南和沈臨淵的神情都微微一動。
蕭若凝繼續往下說,她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國師曾言,妙妙的能力與她的心性相輔相成。她如今心存善念,想要去拯救百姓,這正是她善心萌發的最好時機。”
“我們身為她最親近的家人,若是此刻強行阻攔,拂逆她的心意,萬一......萬一因此讓她覺得行善是錯的,那才是將她推向了另一條我們誰也不想看見的路上啊。”
“我們應當相信她。”
“妙妙說她可以,那我們就該支持她。”
蕭若凝的話,像一記重錘,狠狠敲在沈逸南的心上。
是啊,國師的話言猶在耳。
他們要做的,是引導,而不是禁錮。
一個擁有毀天滅地能力的孩子,若是被壓抑了善念,那後果......他不敢想。
他的胸口劇烈起伏著,內心天人交戰。
理智告訴他,讓一個四歲的孩子去災區是瘋了。
可情感和對妻子的信任,以及那份對國師之言的敬畏,卻又讓他動搖。
他低頭,看著女兒那雙純粹執拗的眼睛,那裏麵閃爍著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光芒。
良久,他終於像是泄了氣一般,長長地歎出一口氣。
“好......”沈逸南的聲音沙啞,帶著幾分妥協的無奈,“要去可以,爹爹陪你一起去。”
“萬一那洪水真敢欺負我閨女,爹爹就帶兵把它給堵回去!”
他這話雖然說得豪邁,但誰都聽得出裏麵的濃濃擔憂。
“我也去!”沈臨淵想都沒想,立刻跳了起來,“多個人多份力,我得去保護我妹妹!”
一直沉默不語的沈安硯,默默地走到了妙妙的另一邊,伸出小手,緊緊地牽住了妹妹的手。
他什麽也沒說,但這個動作,已經表明了他的全部立場。
“大哥也......”沈煜塵剛起了個話頭,想要說些什麽。
“哎,大哥你就別湊熱鬧了。”沈臨淵一把攬住他的肩膀,把他往後拉了拉,“你馬上就要下場參加春闈了,這才是你的頭等大事。”
“你就安安心心在京城備考,等我們回來,正好趕上給你這個新科狀元郎遊街喝彩呢。”
蕭若凝也笑著點頭:“是啊,煜塵,你安心讀書。我留在京城陪你,也方便隨時接應他們。”
一家人,就這麽三言兩語,將這件足以震動整個大燕的瘋狂決定給定了下來。
沈逸南看著身邊這一群人,大的小的,沒有一個退縮。
他豪氣頓生,大手一揮:“好!不愧是我沈逸南的種!”
他轉頭看向蕭若凝,眼中有歉意,也有托付:“芙芙,家裏就交給你和煜塵了。”
蕭若凝溫柔頷首:“你們放心去,萬事小心。”
一切商定,沈逸南再無猶豫,他抱起妙妙,將她穩穩地放在自己的臂彎裏。
“走,我們這就進宮麵聖!”
......
養心殿。
嘉平帝聽完沈逸南一家的來意,整個人都懵了。
他捏著眉心,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為最近熬夜批奏折,出現了幻聽。
“你......你們說什麽?”他掏了掏耳朵,難以置信地看著殿下站著的這一大家子:“妙妙要去南方治水患?”
沈逸南躬身,不卑不亢:“回陛下,正是。”
“臣與臨淵、安硯會隨行保護,定保郡主萬無一失。”
“胡鬧!”嘉平帝終於反應過來,猛地一拍禦案,發出巨大的聲響。
“簡直是胡鬧!沈逸南,你也是跟著一起瘋了嗎?南方即將大澇,洪水猛於虎,那是戰場,不是你們家後花園!萬一......萬一出了事怎麽辦!”
他氣得在殿內來回踱步,龍袍的下擺掃起陣陣勁風。
“妙妙不是去玩的,妙妙是去幫忙的!”妙妙軟乎乎的小奶音裏滿是堅定和無畏:“妙妙是福星,福星就是要保護大家的呀。”
這番話,讓嘉平帝滿腔的怒火瞬間被澆熄了大半。
他停下腳步,看著那個小小的、卻異常堅定的身影,心中百感交集。
他想起了國師的話,想起了她禦使猛虎的場景,想起了那份被她“搶”走的功勞......
或許,她真的可以?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再也壓不下去了。
殿內一片寂靜,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著帝王的最終決斷。
許久,嘉平帝長歎一聲,重新走回龍椅坐下,臉上滿是疲憊與掙紮。
“罷了......”他擺了擺手,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朕準了。”
他從禦案上拿起一枚純金打造、刻著龍紋的令牌,遞給旁邊的趙忠:“持此金牌,如朕親臨,沿途所有關卡駐軍,皆要聽你調遣。”
趙忠連忙躬身接過,小心翼翼地捧著金牌,送到沈逸南麵前。
嘉平帝的視線最終落在妙妙身上,語氣裏是掩不住的擔憂和鄭重。
“妙妙,你跟舅舅保證。”
“你們所有人,都必須給朕......完完整整地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