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瘟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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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咚——”
    最後一擊落下,撞門聲停了。
    城門依舊紋絲不動,門內也還是毫無動靜。
    沈逸南臉色沉鬱無比。
    看來南樂城的情況比他預想的還要糟糕。
    “侯爺,城門從裏麵堵死了,撞不開啊。”一名護衛喘著粗氣回稟,臉上大顆大顆的汗水順著臉頰往下滑落。
    沈逸南不再浪費時間,轉過頭,視線掃過身邊的幾名精銳護衛,當機立斷:“上城牆。”
    他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不容反駁的決絕。
    “是!”
    護衛們立刻取來隨身攜帶的飛爪,調整好繩索,手腕一抖,對著城牆拋出手中的勾爪。
    勾爪精準地飛向城牆,牢牢扣在城牆的磚頭縫隙裏。
    沈逸南回頭看了眼閨女和兒子,衝沈臨淵叮囑一聲:“淵兒,照看好弟弟妹妹,原地待命,等我回來。”
    “爹,我跟你一起去。”沈臨淵想也不想地開口。
    “你留下。”沈逸南擰眉,語氣不容置喙,“保護好妙妙和安硯是你現在的首要任務。”
    沈臨淵隻能點頭應下。
    他看著沈逸南和其他幾名護衛抓住繩索,身形如同一隻矯健的獵豹,三兩下便攀登上了那數丈高的城牆。
    沈臨淵雙手緊握成拳,不知道為什麽心髒跳得很快,沒一會兒手心便溢出了黏膩的冷汗。
    妙妙察覺到二哥緊張擔憂的心情,歪頭看她,奶聲奶氣地安慰:“二哥別擔心,爹爹不會有事的~”
    爹爹身上可是帶著鏡海送的護身符呢。
    根本不需要害怕~
    被妙妙這麽一安慰,沈臨淵確實輕鬆了些,繼續看向前方的城牆。
    沈逸南和護衛們的身影隻剩下了一半,他們站在城牆之上,居高臨下的朝城內望去。
    僅一眼,沈逸南便僵住了。
    城內確實是一副被洪水肆虐過的狼藉模樣,街道上屋簷下到處都覆蓋著厚厚的,已經略微幹涸的灰黃色淤泥。
    但更重要的是......倒在地麵上的,一具又一具的屍體。
    他們或趴或躺,或蜷縮在角落,隨處可見。
    不是被洪水衝得七零八落,更像是維持著生前的姿態,仿佛時間在某一刻被按下了暫停鍵。
    而且最最最重要的是......
    這些屍體並不是被水泡得腫脹的溺亡者,他們大多衣衫完整,隻是裸露在外的皮膚上布滿大片大片青黑色的斑塊,有些地方甚至已經開始潰爛。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混合了腐爛與藥草氣息的,難以言喻的惡臭味。
    風一吹,那股味道便爭先恐後的鑽進鼻腔,令人作嘔。
    沈逸南身邊的護衛也看到這幅景象,有一個年輕護衛沒忍住,頭一扭,當場就幹嘔了起來。
    “侯、侯爺......這、這是怎麽回事......”
    沈逸南沒有回答。
    他戎馬半生,見過的死人堆起來能成山,血流成河的場麵也經曆過不止一次。
    可眼前這樣的場景卻讓他遍體生寒。
    瘟疫。
    這兩個字瞬間闖入沈逸南的腦海,讓他垂放在身側的手控製不住的顫抖起來。
    是啊....洪水過後最容易出現的便是瘟疫了。
    但那基本都是在洪災中後期才會出現,現在洪水不是才開始嗎,怎麽就有瘟疫了?
    沈逸南腦子空白一瞬,猛地往後倒退兩步,餘光觸及到城外的妙妙淵兒和安硯,還有守在他們身邊的護衛。
    他立馬回神,衝著城外大喊:“所有人,全部後退,退得越遠越好,不要靠近南樂城!”
    “城裏有瘟疫,退出去!!”
    沈逸南嘹亮沉重的聲音在寂靜的天地間顯得格外清晰,又像是平地驚雷,在沈臨淵和那幾個護衛耳邊轟得炸開。
    瘟......疫......?
    瘟疫!
    居然是瘟疫!!!
    比洪水更可怕的存在。
    因為那是看不見摸不著躲不開,卻能輕易奪走成千上萬人性命的死存在!
    沈臨淵臉色唰得一下發白,下意識往前走了兩步,顧及到身邊的弟弟妹妹,又硬生生停住了。
    他明白父親的用意。
    進去的人都已經暴露在疫病之下,或許被感染上了,而他們這些留在城外的人是幹淨的。
    父親要把他們隔離開。
    “爹,爹你們也下來啊......”沈臨淵的聲音在抖,他強裝鎮定,麵上浮現出一絲略顯僵硬的笑容,“你們才剛上去沒多久,不一定會感染疫病。”
    “爹,您是隊伍的主心骨,您得下來帶著我們才行。”
    沈臨淵仰著頭看向城牆。
    隻是城牆太高太遠,他有些看不清父親的神情了。
    “淵兒,你已是上過戰場的人了,如今身上還有官職,記住我說的話。接下來你要帶著弟弟妹妹們離開南樂城,前往永豐城,派人去稟告陛下南樂城瘟疫之事......”
    沈逸南聲音很平靜,帶著一絲從容。
    沈臨淵眼眶瞬間被淚水模糊了視線,死死咬著下唇說不出話,隻要一開口,喉嚨裏的嗚咽便要溢出。
    旁邊的沈安硯也哭出了聲。
    他本就聰慧,自然知道瘟疫是什麽,他再也裝不了成熟的小大人,帶著哭腔開口:“爹爹....我要爹爹.....爹爹......”
    沈逸南看著下方 傷心欲絕的孩子同樣心如刀割。
    可他不能退。
    他是父親,是丈夫,是大燕的定遠侯。
    他不能拿孩子和大燕的安危開玩笑,雖說目前為止身體沒有半點異常,可哪怕是有一丁點感染的可能性,都不行。
    瘟疫不能離開南樂城。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所有情緒:“沈臨淵聽令。”
    沈臨淵渾身一震。
    “本侯命你,即刻護送福瑞郡主及沈氏次子沈安硯,撤離南樂城前往永樂城,不得有誤!”
    “爹——”
    “這是軍令!”
    沈逸南猛地抽出腰間的佩劍,泛著冷色的劍身在夕陽下閃爍著冷冽的寒意。
    他沒有指向任何人,隻是將劍插在了自己身前的牆垛上,發出“鏘”的一聲脆響。
    那把劍像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塹,將城裏城外,隔絕成了兩個世界。
    一個生,一個死。
    沈逸南最後看了一眼牆下哭得撕心裂肺的兒子,和那兩個小小的身影,然後決然地轉過了身。
    “我們進城。”
    他對著身後已經做好悍然赴死的護衛們,下達了入城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