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批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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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定遠侯府的花廳裏熱氣騰騰。
一口大銅鍋擺在桌子中央,紅湯翻滾,辣椒和花椒的香氣混著牛油的味道撲鼻而來。
妙妙坐在特製的高凳子上,兩隻小手扒著桌沿,眼巴巴盯著鍋裏的食物。小鼻子使勁嗅著,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好香呀~~~”
她咽了咽口水,小短腿在凳子下麵晃來晃去,急得不行。
蕭若凝笑著夾起一片羊肉放進鍋裏:“妙妙別急,馬上就能吃了。”
“娘親,妙妙等不及啦。”
妙妙撅著小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鍋裏的羊肉,恨不得立刻撲上去。
沈臨淵坐在旁邊,伸手就要去撈鍋裏的肉:“我也餓了,先吃為敬......”
啪——
蕭若凝的筷子敲在他手背上。
“先給你大哥夾。”
沈臨淵捂著手背,一臉委屈:“娘,我也是您兒子啊。”
“知道。”蕭若凝瞥他一眼,“所以隻是敲你一下,沒把你筷子打斷,你大哥最近多累?先讓大哥夾。”
沈臨淵:“......”
這區別對待也太明顯了吧!
沈臨淵一怒之下就怒了一下。
沈煜塵坐在主位旁邊,看著這一幕失笑:“母親,二弟也餓了,大家一起吃吧。”
“還是大哥好。”沈臨淵立刻嬉皮笑臉起來,“不像娘,就知道偏心。”
蕭若凝懶得理他,給沈煜塵碗裏夾了不少肉:“煜塵,多吃點,這些天瘦了。”
“謝謝母親。”
沈安硯坐在沈煜塵另一邊,小手握著筷子,認真地往鍋裏放青菜。他動作很慢,一片一片仔細擺放,生怕放得不整齊。
“大哥,你也要吃青菜。”
他奶聲奶氣地說著,小臉上滿是認真。
沈煜塵揉了揉小弟的頭:“好,一會兒大哥多吃點青菜。”
妙妙終於等到羊肉熟了,小手拿著筷子就要去夾。
可筷子太長,她個子又小,夠不著鍋中間。桌子對她來說實在太大了,小胳膊伸到極限也隻能碰到鍋邊。
“唔......”
她努力伸著小胳膊,小臉都憋紅了,還是夠不到。
沈逸南看不下去了,伸手把她抱起來,放在自己腿上:“坐這兒,爹給你夾。”
“謝謝爹爹~”
妙妙立刻笑眯眯的,小嘴張得大大的,等著爹爹喂。
沈逸南夾起一片肉,吹了吹,送到女兒嘴邊。
妙妙一口咬住,小臉上滿是幸福:“好吃好吃,爹爹再給妙妙夾一片~”
“行。”
沈逸南又給她夾了一片。
沈臨淵在旁邊酸溜溜地說:“爹,您以前可從來沒這麽伺候過我。”
“你小時候我也伺候過。”沈逸南頭也不抬。
“那是我三歲之前的事了吧?”
“嗯。”
沈臨淵:“......”
所以三歲之後就不管了是吧?
妙妙吃得滿嘴是油,小手抓著沈逸南的衣襟,歪著頭:“爹爹,妙妙想給大哥哥夾菜。”
“行,爹幫你。”
沈逸南抱著她,讓她夠得到鍋。
妙妙小手握著筷子,認真地在鍋裏挑來挑去,最後夾起一片看起來最大的肉,小心翼翼地放進沈煜塵碗裏。可能是太緊張了,肉片在半空中晃了幾下,差點掉回鍋裏。
“大哥哥,這個給你~”
她眼睛亮晶晶的,小臉上滿是驕傲。
沈煜塵接過:“謝謝妙妙。”
“嘻嘻,不客氣~”
妙妙笑得眼睛彎彎的,又轉頭看向沈安硯:“小哥哥,妙妙也給你夾。”
她又挑了一片肉,這次動作熟練多了,穩穩當當放進沈安硯碗裏。
沈安硯露出個笑:“謝謝妹妹。”
“不用謝呀,我們是一家人嘛~”
妙妙說完又看向沈臨淵,猶豫了一下。
沈臨淵眼巴巴地看過來:“小妙妙,二哥呢?二哥也要。”
妙妙撅著嘴,小聲嘀咕:“二哥老是欺負妙妙......”
“我哪有?”沈臨淵立刻喊冤,“二哥那是跟你鬧著玩呢!”
妙妙又笑開:“嘻嘻,妙妙也跟二哥鬧著玩呢。”
她夾了一塊肉放過去,一點兒也不厚此薄彼。
沈臨淵接過,笑得見牙不見眼:“還是妹妹疼我。”
“二哥,你以後要對妙妙好一點哦。”妙妙奶聲奶氣地叮囑,“不許欺負妙妙。”
“放心放心,二哥最疼你了。”
一家人說說笑笑,氣氛溫馨得很。
妙妙吃得小肚子圓滾滾的,靠在沈逸南懷裏打了個小飽嗝:“爹爹,妙妙吃飽啦~”
“吃飽了就好。”沈逸南摸摸她的小腦袋,“一會兒去院子裏走走,消消食。”
“好哦~”
......
人的境遇並不相通。
有人在吃火鍋,還有人在徹夜批改試卷。
皇宮深處,尚書房內燈火通明。
幾位重臣圍坐在長案前,麵前堆著厚厚一摞試卷。燭火跳躍,將他們的影子投在牆上,晃來晃去。
禮部尚書王大人揉了揉發酸的眼睛,端起茶盞喝了一口,茶水早就涼透了。
“這都批到第幾份了?”
戶部尚書李大人翻了翻手邊的卷子:“第三十二份,還有六十多份呢。”
“嘖,今年考生的水平參差不齊啊。”吏部尚書張大人搖頭,“有些文章簡直不堪入目,也不知道怎麽過的會試。”
“會試和殿試考的不一樣。”王大人放下茶盞,“會試考的是學問,殿試考的是見識和對朝政的理解,自然有人會試能過,殿試就不行了。”
“這倒也是。”
幾人繼續埋頭批閱。
殿試的卷子都是糊名謄錄的,考生的名字被遮住,字跡也由專人謄抄,就是為了避免徇私舞弊。所以現在這些重臣隻能憑文章內容來判斷。
“咦?”
兵部尚書趙大人突然出聲。
其他幾人抬頭看過來。
“怎麽了?”
趙大人舉起手裏的卷子:“這篇文章寫得不錯,你們看看。”
他將卷子遞給旁邊的王大人。
王大人接過,細細看了一遍,眼睛越來越亮。
“好文章!”他拍了拍桌子,“這開篇第一句就不俗——為君者,善用其眾,不須為聖人。”
“往下看,更精彩。”趙大人笑著。
王大人繼續往下看,越看越滿意。
“這位考生見識不凡啊,既點出了明君之道,又沒有空泛說教。”
“而且分寸拿捏得極好。”張大人也湊過來看,“你們看這一段——明君當察民疾苦,納諫如流,賞罰分明。既存容人之量,也具斷事之決。”
“這是在暗示陛下要重視民生啊。”李大人接話,“而且說得很巧妙,沒有直接批評,卻讓人深思。”
“最妙的是這一句。”王大人指著卷子上的一行字,“民可載舟,亦可覆舟。君王高坐廟堂,更要知民間疾苦。不聞民聲,則如聾;不察民情,則如瞎。聾瞎之君,何談明?”
幾位大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讚賞。
“這話說得夠直白,也夠大膽。”趙大人捋著胡子,“能在殿試上寫出這樣的文章,不是蠢就是真有本事。”
“我看是後者。”王大人將卷子放下,“這位考生文筆老練,思路清晰,絕非莽撞之輩。”
“那你們猜猜,這是誰寫的?”張大人笑著問。
幾人沉思片刻。
“會不會是薛家大公子?”李大人試探著開口,“薛弘揚在京城的名聲不小,文采也確實不錯。”
“有可能。”王大人點頭,“薛家這些年一直在給他造勢,說不定真是他。”
“我倒覺得不像。”趙大人搖頭,“薛弘揚的文章我看過幾篇,雖然不錯,但總覺得少了點靈氣,太過中規中矩。這篇文章不一樣,字裏行間透著一股子靈動,而且敢說真話。”
“那你覺得是誰?”
趙大人想了想:“我猜是定遠侯府的世子。”
此話一出,幾人都愣住了。
“沈煜塵?”王大人皺眉,“他不是病了好幾年嗎?”
“病是病了,但人家中了會元啊。”趙大人提醒,“而且你們想想,會元榜首,這份量可不輕。”
“這倒也是。”張大人若有所思,“沈世子從小就是神童,雖然病了幾年,但底子還在。”
“而且這篇文章裏提到了民生疾苦。”趙大人繼續分析,“沈世子前段時間不是跟著福瑞郡主去了南方嗎?親眼見過水患瘟疫,寫出這樣的文章也不奇怪。”
幾人細細一想,越想越覺得有道理。
“如果真是沈世子,那這次狀元怕是非他莫屬了。”王大人感歎。
“先別急著下定論。”李大人開口,“後麵還有幾十份卷子呢,說不定還有更好的。”
“也對,繼續看吧。”
幾人又埋頭批閱起來。
可接下來的幾十份卷子,都沒有剛才那篇出彩。有的寫得太虛,空泛無物。有的寫得太實,反而顯得格局小。還有的幹脆就是胡說八道,看得幾位大人直皺眉。
“這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張大人扔下一份卷子,“這位考生怕是連題目都沒看懂。”
“別說了,繼續批。”
又過了一個時辰,幾人終於批完了所有卷子。
王大人伸了個懶腰,骨頭哢哢作響。
“總算批完了,累死老夫了。”
“你們說,這次狀元會是誰?”李大人問。
“我還是覺得是那篇文章的考生。”趙大人篤定地開口,“其他卷子都比不上。”
“我也這麽覺得。”王大人點頭,“就是不知道到底是薛弘揚還是沈煜塵。”
“明天陛下會親自過目,到時候就知道了。”張大人站起身,“走吧,回去休息,明天還得早朝呢。”
幾人收拾好卷子,吩咐太監送到禦書房,這才各自離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