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驚天密信,王妃的托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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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風口處,那股血腥味仍未消散殆盡。
    朱岩手持那方沉重的征北大將軍印,感受著銅印傳來的冰冷觸感,內心卻如烈火般熾熱。
    他緩緩展開那封偽造的密信,目光掠過上麵模仿某位朝臣筆跡書寫的字句,以及那個獨屬於道衍和尚的朱砂標記。
    這東西比李景隆的帥印更為棘手,卻也比帥印更具價值。
    它恰似一把雙刃劍。
    若運用得當,可離間南軍,使盛庸與李景隆之間產生難以彌合的裂痕,甚至引發內鬥。
    若運用不當,一旦被人發覺這是燕王府的陰謀,那麽燕軍在道義上將會徹底陷入被動,被天下人斥為不擇手段的奸邪之徒。
    “將軍,所有財物皆已裝車,俘虜也已捆綁妥當,接下來如何行事?”
    譚淵的聲音將朱岩從思緒中拉回現實。
    朱岩小心翼翼地將密信和帥印收入懷中,目光恢複了清明。
    “所有金銀財寶,全部分予弟兄們,我分文不取。”
    此言一出,周圍的士兵皆愣住了,旋即爆發出震天動地的歡呼。
    打了勝仗還能分得如此多的錢財,跟隨這樣的將軍,誰會不盡力效命?
    朱岩話鋒一轉,聲音變得極為嚴肅:“但是!這些財物,誰都不準私自帶回北平城。”
    “我會安排人手,將這些財物送至你們各自家中,交予你們的父母妻兒。”
    “我奔雷營的士兵,要讓家人過上富足的生活,但絕不能因這些黃白之物,壞了軍紀,亂了軍心!”
    士兵們先是一愣,旋即愈發敬服。
    將軍不僅讓他們得以發財,還替他們周全地考慮好了後路,如此體恤下屬,前所未聞!
    “願為將軍效死!”
    這一次的吼聲,發自內心深處。
    朱岩滿意地點了點頭,旋即下令:“留下五十人看守俘虜和車輛,其餘人,隨我即刻返回北平,我們有更為重要的事情要做!”
    當朱岩率領四百餘騎兵,帶著大勝的氣勢回到北平城時,已是次日黃昏。
    他既未去參加慶功宴,也未回府邸,而是徑直求見王妃徐氏。
    燕王府,書房之內。
    徐氏屏退了所有下人,僅留下心腹馬和。
    她看著朱岩呈上的那方銅印,以及那些記錄著李景隆與朝臣往來的信件,鳳眸之中,湧動著波瀾。
    “好,好一個朱岩,你又一次令本宮刮目相看。”
    徐氏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抑製的激動。
    奪取帥印、截斷敵軍歸路,這功勞比在黑風口斬殺千百個敵人還要大!
    “這皆是王妃運籌帷幄之功,末將隻是奉命行事而已。”朱岩不卑不亢地說道。
    他深知,越是功勞卓著,越要保持謙遜。
    “你很好。”
    徐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旋即話鋒一轉:“除了這些,還有何事?”
    她極為聰慧,僅看朱岩的神情,便知曉他還有更為重要的東西未曾拿出。
    朱岩這才從懷中取出那封偽造的密信,雙手恭敬地奉上:“王妃請看,這是末將在李景隆帥車暗格中發現的,似乎事關重大。”
    他並未點明這是偽造的,也未提及道衍和尚。
    此事由他一個武將捅出,與由王妃自行發現,性質截然不同。
    徐氏接過信,隻看了一眼那個朱砂標記,握著信紙的手便微微一緊。
    她拆開信,一目十行地看完,整個人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書房內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馬和站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出。
    許久,徐氏才緩緩吐出一口氣,她並未看向朱岩,而是將信紙湊近燭火。
    呼。火苗舔舐著紙張,很快將其化為一縷青煙,消散在空氣中。
    “這封信,你未曾給第三人看過?”徐氏的聲音聽不出喜怒。
    “回王妃,此等關係兩軍氣運之物,末將不敢擅自做主,發現後便立刻封存,隻呈予王妃一人。”朱岩垂首說道。
    “好。”徐氏隻說了一個字,但朱岩明白,自己賭對了。
    她看向朱岩的眼神,徹底改變了。
    那不再是看待一員勇將的欣賞,而是看待一個。可以托付大事的心腹的眼神。
    這個朱岩,不僅有勇有謀,更難能可貴的是他懂得分寸,知曉什麽該看、什麽不該看,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這才是真正的大才!
    “朱岩。”徐氏站起身,走到他的麵前,親自為他整理了一下。略顯淩亂的衣甲。
    這個親昵的舉動,讓旁邊的馬和眼皮狂跳。
    徐氏的聲音柔和了下來:“北平有你,是本宮之幸,是燕王之幸。”
    “從今日起,你便是本宮的親衛統領,奔雷營擴編為一千人,號為親衛營,隻聽從你我二人之令。”
    朱岩心中大為震動。
    親衛統領之職,奔雷營擴編之事!
    這已不是簡單的封賞,而是托付身家性命的信任!
    他正要謝恩,書房的門卻被猛地撞開。
    一名王府侍衛連滾帶爬地衝了進來,臉上滿是惶恐之色:“王妃,不好了,不好了!”
    徐氏眉頭一蹙:“何事如此驚慌?”
    那侍衛喘著粗氣,聲音都變了調:“高陽王,高陽王殿下他他回來了!”
    高陽王,朱高煦!
    徐氏的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她一把抓住侍衛的衣領,聲音顫抖:“高煦他他情況如何?”
    “殿下他兵敗大名府,麾下三千精騎幾乎全軍覆沒,殿下他身中數箭,被人用門板抬回來的,現在就在府門外,已經昏死過去了!”
    轟!徐氏隻覺天旋地轉,身體一晃,險些栽倒在地。
    “高煦!”她發出一聲淒厲的悲鳴,提著裙擺,瘋了一般衝出書房。
    朱岩和馬和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駭然之色,也立刻跟了上去。
    府門外,火把通明。
    然而氣氛卻比冰窖還要寒冷。
    數十名殘兵敗將,人人帶傷,甲胄破碎,簇擁著一副用門板做成的簡易擔架。
    擔架上,一個身材高大魁梧的年輕將領,渾身是血地躺在那裏。
    他身上插著三支箭矢,其中一支離心髒不過寸許,麵色金紫,嘴唇幹裂,氣息微弱得幾乎難以察覺。
    正是燕王次子,素以勇武聞名的朱高煦。
    然而此刻,這位曾經不可一世的戰將,卻如一條瀕死的狼王,再無半分威風。
    “快,快傳太醫,快!”
    徐氏撲到擔架旁,看著兒子這副模樣,心如刀絞,淚水瞬間奪眶而出。
    幾名王府太醫匆匆趕來,圍著朱高煦一番探查,一個個麵如土色,不住地搖頭。
    “王妃,殿下他失血過多,箭創深入肺腑,又兼之心脈鬱結,怒火攻心,臣等無能為力,還請王妃準備後事吧。”
    為首的老太醫,顫巍巍地跪倒在地。
    徐氏一腳將他踹開,美豔的臉上滿是瘋狂之色:“混賬!本宮的兒子不會死,你們這群廢物,治不好他,本宮要你們所有人陪葬!”
    絕望,籠罩了整個王府。
    就在此時,一個沉穩的聲音響起:“王妃,讓末將試一試。”
    眾人回頭,隻見朱岩排開眾人,走到了擔架前。
    “你?”
    張輔不知何時也趕到了,他看著朱岩,冷笑道:“朱將軍莫非不僅會神仙符法,還懂岐黃之術?殿下千金之軀,豈是你能隨意觸碰的!”
    朱岩並未理會他,隻是看著徐氏,眼神堅定。
    “末將曾隨師門學過一些粗淺的保命法門,不敢言能治好殿下,但或許能為殿下吊住一口氣,等到王爺回師。”
    他的話,宛如一根救命稻草。
    徐氏看著他,看著他那雙在火光下異常明亮的眼睛,仿佛抓住了最後的希望。
    她嘶聲道:“好,你來!隻要能救高煦,你要什麽,本宮都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