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神丹續命,再造戰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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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高煦的眼神,起初呈現出茫然之態。
他感覺自己經曆了一場極為漫長的夢境。
在夢境裏,他被眾多南軍圍困,箭矢如密集的雨點般落下,喊殺聲震天動地。
他最為信任的親兵,一個接一個地倒在他的麵前。
他拚盡全身力氣,卻依舊無法扭轉敗局。
那份恥辱與不甘,猶如毒蛇一般啃噬著他的內心,使他隻想陷入永恒的黑暗,不再蘇醒。
“高煦,我兒!”
一個熟悉且帶著哭腔的聲音,將他拉回了現實。
他艱難地轉動眼珠,看到了母親徐氏那張滿是淚水,卻又洋溢著狂喜的麵容。
“母……母親?”
他開口,聲音沙啞得如同破損的銅鑼。
他試圖撐起身體,卻發覺渾身軟弱無力,沒有一絲氣力。
他低頭,看到了自己胸口那個正在迅速愈合的傷口,以及旁邊沾滿黑血的箭頭。
他竟然還活著?
這怎麽可能!
他清楚地記得,自己中了數箭,最後一箭更是穿透了胸膛。
那種生命力被抽空的感覺,他記憶猶新。
“是朱將軍救了你!”徐氏擦拭了一下眼淚,激動地指向一旁。
朱高煦順著她的目光望去,看到了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那人身材挺拔,麵容沉靜,一身黑色鎧甲雖沾染了塵土,卻掩蓋不住那股逼人的銳氣。
他的眼神深邃而平靜,正靜靜地注視著自己。
“朱岩?”朱高煦的瞳孔瞬間收縮。
他當然記得這個名字,那個在他準備自刎時,點醒他的運糧隊百戶。
然而,眼前的這個人,與他記憶中的朱岩,簡直判若兩人。
當初的朱岩,雖然眼神有些與眾不同,但終究隻是一名底層軍官,身上帶著曆經風霜的痕跡,氣質平凡。
而眼前的朱岩,卻如同出鞘的絕世寶刀,鋒芒內斂,令人不敢直視。
這才過去了多長時間?他為何會有如此大的變化?又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殿下,別來無恙。”朱岩微微一笑,將口中剩餘的大半枚生生造化丹,運用內力逼出,重新裝回了玉瓶。
這個動作極為隱蔽,加之徐氏和朱高煦情緒激動,並未察覺。
朱岩走上前,將一杯溫水遞到朱高煦嘴邊。
“殿下大病初愈,氣血虧虛,先喝口水潤潤嗓子。”
朱高煦本能地張開嘴,喝了幾口水。
一股清涼的感覺順著喉嚨滑下,讓他混亂的大腦清醒了許多。
他看著朱岩,眼神極為複雜:“是你救了我?那些太醫不是說我沒救了嗎?”
朱岩淡淡地說道:“太醫治身,末將治心。”
“殿下的身體底子,在三軍之中首屈一指,隻要心氣不散,閻王爺也無法將你帶走。”
他稍作停頓,話鋒一轉,聲音變得低沉:“倒是末將有些好奇,昔日兵敗時,尚能拔劍奮起。”
“今日之敗,為何卻心生死誌,自我放逐?這可不像是我所認識的那位能與燕王並肩衝鋒陷陣的高陽王殿下。”
這番話,如同尖銳的針,狠狠地刺痛了朱高煦最為傷痛之處。
他的臉色瞬間漲紅,眼中迸發出羞憤與怒火。
“你懂什麽!”他怒吼道,由於激動,又引發了一陣劇烈的咳嗽。
“我麾下三千精銳騎兵,都是跟隨我從北平一路拚殺出來的老弟兄,就因為我的冒進,全都犧牲了,全都沒了!”
“我有何顏麵回來見母親,見父王!”
他說著,這個在戰場上流血不流淚的漢子,眼眶竟然泛紅。
徐氏在一旁聽得心痛不已,連忙上前安慰:“高煦,這不怪你,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人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不!”
朱高煦卻一把推開母親的手,狀若瘋癲:“敗了就是敗了,我朱高煦,並非輸不起之人,但此戰之敗,並非作戰不力之過!”
他猛地看向朱岩,雙目赤紅。
“我軍糧草供應不足,器械質量不佳,朝廷撥給大名府守軍的軍械,全都是些殘次品,火銃十有五炸,弓弦一拉便斷!”
“盛庸那廝,擁兵數萬,與我互為犄角之勢,我數次派人求援,他卻按兵不動,眼睜睜看著我被南軍主力圍殲!”
“此戰,我並非敗給了耿炳文,而是敗給了自己人,敗給了朝堂上那些,隻知動嘴皮子的文官,敗給了盛庸那個見死不救的小人!”
朱高煦的嘶吼在房間裏回蕩,充滿了無盡的怨毒與不甘。
朱岩靜靜地聆聽著,並未插話。
他明白必須讓朱高煦,將心中的鬱結之氣,全部宣泄出來。
等到朱高煦吼得精疲力竭,癱軟在擔架上不住喘息時,朱岩才緩緩開口。
“所以,殿下就打算如此躺著,將勝利拱手讓給那些小人?”
朱高煦一愣。
朱岩的聲音不大,卻字字直擊要害:“盛庸見死不救,朝中有人給你使絆子,這不正說明,他們懼怕你嗎?”
“他們懼怕你高陽王戰功卓著,懼怕你深得軍心,懼怕你功高蓋主!”
“你若就此沉淪,甚至死在這裏,最高興的是誰?不是你的父王和母親,正是那些巴不得你倒下的敵人!”
“他們會一邊假惺惺地為你惋惜,一邊在背後開懷暢飲,慶祝終於除掉了這個心腹大患。”
“而你那三千戰死的弟兄,就真的白白犧牲了,他們的血,換來的不是勝利,而是仇人的狂歡,親人的眼淚。”
一番話,說得朱高煦渾身劇烈震動,臉色由紅轉白,又由白轉青。
他想要反駁,卻發現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因為朱岩所說的,是殘酷的現實。
朱岩注視著他的眼睛,一步步走到他麵前,俯下身,聲音壓得更低,充滿了蠱惑的意味。
“殿下,你甘心嗎?”
“甘心你的赫赫武功,就此付諸東流?”
“甘心你的三千戰友,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去?”
“甘心看著盛庸那樣的小人,踩著你的屍骨,平步青雲?”
“甘心這大燕的江山,這未來的天下,落入他人之手?”
“不甘心!”朱高煦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這三個字,他的拳頭捏得咯咯作響。
朱岩眼中閃過一道精光:“好!不甘心,就給我站起來!”
他一把抓住朱高煦的手臂,猛地將他從擔架上拽了起來。
朱高煦踉蹌了一下,卻驚愕地發現,自己竟然真的站穩了。
雖然身體仍有些虛弱,但那股被抽空所有力氣的感覺,已經消失不見。
一股暖流正從四肢百骸源源不斷地湧出,修複著他的身體。
這是何等神奇的醫術?
不,這已不是醫術,而是仙術!
他震撼地看著朱岩,看著這個曾經被自己不屑一顧的小人物。
他想起了朱岩當初的勸告,想起了他今日的神奇手段,想起了他那振聾發聵的質問。
眼前這個男人,仿佛脫胎換骨,變得高深莫測。
“殿下,戰爭才剛剛開始。”朱岩鬆開手,退後一步,向他抱拳躬身,姿態極為謙卑。
“你所需要的,不是沉浸在失敗的痛苦之中,而是需要一把更為鋒利的刀,一雙更為銳利的眼。”
“一把能為你斬除一切阻礙的刀。”
“一雙能為你洞察所有陰謀的眼。”
他抬起頭,目光炯炯地看著朱高煦。
“末將朱岩,願成為殿下的刀,成為殿下的眼!”
“從今往後,殿下的敵人,就是我的敵人,殿下劍鋒所指之處,就是末將衝鋒的方向!”
“末將,願協助殿下,奪回所有你失去的東西,擊敗所有阻擋你的敵人!”
這番話,如同驚雷,在朱高煦的腦海中轟然炸響。
他看著單膝跪在自己麵前的朱岩,看著那張年輕而充滿力量的臉。
他明白,這並非簡單的效忠。
這是一個承諾,一個賭上一切的追隨。
在自己最為落魄、最為絕望,被所有人放棄的時候,是這個男人將自己從鬼門關拉了回來,並向自己遞出了這樣一份無人敢給的投名狀。
朱高煦沉默了許久。
他身上的傷口仍在隱隱作痛,但心中的那團死灰,卻被朱岩這番話徹底點燃,化作了熊熊烈火。
他緩緩伸出手,親自將朱岩扶了起來。
他的動作緩慢,卻無比堅定。
“好。”他隻說了一個字,卻比千言萬語更有分量。
他拍了拍朱岩的肩膀,如同數月前那樣。
但這一次,他的眼中,再無半分居高臨下的審視,隻剩下絕對的信任與倚重。
“從今以後,你我便是兄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