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一首詞,壓盡滿城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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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堂寂靜無聲。
所有人的目光,皆如探照燈一般,聚焦於朱岩身上。
其中有好奇之意,有同情之感,但更多的,是幸災樂禍的神情。
尤其是那些青年才子,個個嘴角掛著冷笑,眼神中滿是快意。
顧源這番話語,道出了他們所有人的心聲。
武夫理應待在軍營之中,來此等文人雅集湊何熱鬧?
還膽敢搶他們的風頭,奪取他們女神的關注?
今日,定要讓他當眾出醜,讓他知曉何為自取其辱!
“放肆!”朱高煦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怒目圓睜。
“你便是顧源吧?你好大的膽子,朱兄弟乃是本王的貴客,是父王親封的將軍,你算什麽東西,也敢在此對他指手畫腳?”
他正要發作,卻被身旁的永安公主輕輕拉住了衣袖。
“二哥,莫要生氣嘛。”
永安公主站起身來,臉上帶著天真無邪的笑容,柔聲勸說道。
“顧公子也是一片好意,大家皆是讀書人,以詩會友,本就是一樁雅事,何必動怒呢?”
“再者,我相信朱將軍文武雙全,定然不會讓大家失望。”
她這番話,看似是在打圓場,實則句句火上澆油,直接將朱岩置於困境,斷了他所有的退路。
朱高煦還欲再說什麽,卻見主位上的母妃徐氏,對他微微搖了搖頭。
徐氏的目光,平靜地落在朱岩身上。
她亦想一探究竟。
看看這個屢創奇跡,讓自己兒子和夫君都讚不絕口的年輕人,麵對此等困局,會如何應對。
這也算得上是一次考驗。
若他能巧妙化解,便說明他不僅有勇有謀,更具急智。
若他應對失策,那也正好借此機會,敲打敲打他,讓他明白即便軍功再高,也需謹言慎行,不可恃寵而驕。
刹那間,朱岩成了全場的焦點,卻也仿佛成了一座孤島。
顧源見朱高煦被攔下,王妃也未加阻止,膽氣更壯。
他看著半天沒有回應的朱岩,隻當對方是心虛畏懼,臉上的得意之色更濃。
“怎麽?朱將軍是不敢,還是不屑?”
他上前一步,聲音愈發傲慢:“若是將軍自認不擅長此道,也無妨。”
“隻要將軍當眾承認,武人論文,確實有所不足,再向公主殿下賠個不是,為方才的失禮致歉,我等自然不會再為難將軍。”
這話惡毒至極。
這不單單是讓朱岩認輸,更是要他當眾自認粗鄙,還要向公主賠罪,將他之前拒絕聯姻的傲氣,徹底踩在腳下。
永安公主聽到這話,眼底深處閃過一絲暢快的笑意。
她要的,便是這個效果!
她要讓朱岩,當著所有人的麵,向自己低頭!
樓閣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朱岩會勃然大怒,或是狼狽不堪之際。
朱岩突然笑了,那笑容很淡,卻帶著一種俯瞰眾生的漠然。
他緩緩地站起身來,目光平靜地掃過一臉得意的顧源,掃過滿堂幸災樂禍的才子,最後,落在了永安公主那張寫滿期待的俏臉上。
“比詩?”
他輕輕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樓閣:“可以。”
眾人一愣,他竟然答應了?他瘋了嗎?
顧源也是一怔,隨即冷笑道:“好,朱將軍果然有膽色,不知將軍想以何為題?”
朱岩卻搖了搖頭:“我沒有時間,與你們一個個比。”
此言一出,滿堂嘩然!
這簡直是狂妄到了極點!
他何意?他以為他是誰?詩仙李白嗎?
顧源更是氣得臉色漲紅,怒喝道:“朱岩,你休得猖狂,你……”
朱岩直接打斷了他,淡淡地吩咐道:“來人,筆墨伺候。”
眾人再次愣住,他這是要做什麽?
很快,王府的下人便將文房四寶,恭恭敬敬地擺在了一張空桌上。
朱岩走到桌前,提起狼毫,看了一眼窗外皎潔的明月,以及水中璀璨的燈火倒影。
他沒有絲毫猶豫,蘸飽了墨,筆走龍蛇,在雪白的宣紙上一氣嗬成!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不過短短幾十個呼吸。
寫完,他直接將筆扔下,看都沒再看一眼。
他轉過身,麵對滿堂震驚的目光,聲音依舊平淡,卻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霸道:“今夜我隻寫這一首。”
“在場的諸位有一個算一個,誰能寫出一句,能勝過我這首詞中的任何一句,便算我朱岩輸。”
死一般的寂靜!所有人都被朱岩這番話,震得腦子一片空白!
瘋了!這個武夫徹底瘋了!
他竟然敢口出如此狂言!
“荒謬,簡直是荒謬至極!”
顧源第一個反應過來,氣得渾身發抖:“我倒要看看,你寫出了什麽驚天動地的傳世之作,敢如此大放厥詞!”
“就是,讓我們看看!”
“太狂了,今天非要讓他下不來台!”
才子們群情激奮,紛紛叫嚷起來。
朱高煦卻不管那些,他對自己這位神仙般的兄弟,有著盲目的信心。
他三步並作兩步衝過去,一把拿起那張墨跡未幹的宣紙,臉上洋溢著無比的驕傲與自豪。
“都給本王閉嘴!”
他吼了一嗓子,然後清了清喉嚨,用一種無比洪亮,充滿了激情的語調,當眾高聲誦讀起來!
“《青玉案·元夕》!”
一個詞牌名念出,眾人便是一靜,有點水平,至少不是打油詩。
朱高煦深吸一口氣,繼續念道:“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僅僅第一句,便如同一道驚雷,在所有才子的腦海中炸響!
東風,花樹,星雨!
寥寥數字,便將這上元佳節燈火璀璨,煙花漫天的盛景,描繪得如此瑰麗,如此壯闊!
顧源臉上的冷笑,瞬間凝固:“寶馬雕車香滿路!”
朱高煦的聲音,愈發高亢:“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這一句念完,樓閣內已經響起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
那些之前還滿臉不屑的才子們,此刻一個個張大了嘴巴,眼神中充滿了難以置信。
寶馬雕車,是貴人,鳳簫玉壺,是樂舞,魚龍舞,是燈會百戲!
短短三句,將這元夕之夜的繁華、熱鬧、喧囂,寫得淋漓盡致,畫麵感撲麵而來,令人仿佛身臨其境!
燕王妃徐氏,那雙古井無波的鳳眸中,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精光!
而永安公主,臉上的血色,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褪去。
朱高煦已經念得上頭,他完全沉浸在了這首詞的意境之中,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念出了下半闕。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
寫的是遊女,是佳人。
但就在眾人以為這隻是一首,描繪盛景的婉約詞時,最後兩句,如神來之筆,破空而出!
“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
朱高煦的聲音,在這裏頓了一下,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
然後,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吼出了最後一句!
“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詞罷,整個樓閣,鴉雀無聲,針落可聞。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們的臉上,隻剩下一種表情,無與倫比的震撼!
顧源臉色慘白如紙,身體搖搖欲墜,他看著那張宣紙,像是在看什麽最恐怖的鬼神之物。
輸了,輸得一敗塗地,輸得體無完膚。
別說寫一首勝過他,就是想一句能與之比肩的,都是癡人說夢!
這等境界,這等文采,這等千古絕唱!
別說他,就是把宋時那些大文豪請來,又有幾人敢說能穩勝?
永安公主呆呆地坐在那裏,嬌軀微微顫抖。
她看著那個依舊平靜地站在場中的男人,眼中除了羞憤。
第一次,生出了一絲名為恐懼的情緒。
燕王妃徐氏,緩緩地從主位上站起,看著朱岩,那眼神,仿佛是在看一塊從未被發現的絕世璞玉。
整個世界,仿佛都隻剩下朱高煦,那得意暢快的大笑聲。
而朱岩,隻是端起一杯酒,對著窗外的明月,輕輕一飲。
一首詞,壓盡滿城風流。
今夜之後,北平城再無人敢在他麵前談論詩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