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 章 襲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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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呆子槍法挺準啊!"林義虎的喝彩聲混著槍聲傳來。
    他半跪在土坎後,駁殼槍在手中上下翻飛,槍口噴吐的火舌劃破煙霧,剩下的兩個匪徒還來不及發出慘叫,便被精準的子彈貫穿眉心。
    硝煙漸漸散去,戰場上的景象讓眾人不寒而栗。幾具屍體橫七豎八地倒在血泊中,他們身上赫然穿著與我方戰士一模一樣的軍裝!
    雷虎蹲下身,手指輕輕撫過屍體胸前的編號,臉色陰沉得可怕。
    他的聲音像從牙縫裏擠出來的:“這不是普通的土匪......”
    眾人心中不約而同湧起兩個可怕的猜測:要麽是隊伍裏出了叛徒,要麽是敵人精心策劃的喬裝滲透——基於此他們更願意相信後者的可能性更高。
    他們穿著我軍的軍裝,分明是想栽贓嫁禍,破壞來之不易的土改成果,汙蔑我軍在百姓中的形象,鬼子漢奸以前慣用的招數!
    而眼前這幾個不過是四周敵人的警戒小隊,眼瞅著遠處村落裏傳來的嘶吼聲便可見一般,“這些隻是外圍警戒。”雷虎猛地起身,做著簡單分析“敵人主力八成在馬家堡中。”
    接著下令:“大奎,小毛你們兩帶慕白同誌立刻回縣城!”他的目光掃過周慕白染血的衣裝,又落在少年緊攥的魯格手槍上,
    “路上遇到任何可疑情況,不必請示,直接開槍!見到周書記和徐團長,就說馬家堡發現成建製武裝,請求速速支援,此情十萬緊急!”猶豫片刻雷虎又增加一人保護周慕白,
    安排完護送任務,雷虎轉向剩下的戰士。十二道站得筆直的身影,有人擦拭著刺刀上的血跡,有人默默往子彈袋裏壓子彈。
    “咱們兵分四路!”雷虎撿起枯樹枝,在地上畫出簡易地圖,“老張帶兩個人去槐樹鎮,那裏有縣大隊的駐點;
    老李去牛家莊,通知民兵隊長立刻集合......還有兩人跟著我潛伏探查馬家堡敵情…”
    他的手指重重戳在地圖上,“記住,不管召集到多少人,立刻往馬家堡趕。”
    突然,草叢裏傳來細微的響動。眾人槍口齊刷刷轉向——李二正像條蛆蟲般蠕動,試圖往灌木深處鑽。
    他臉上還沾著方才裝死時抹的泥巴,褲腿卻在劇烈顫抖。
    “把這孬種帶上!”雷虎一腳踢開李二抓來當掩護的樹枝,
    “送到鬆樹嶺的農會,派人嚴加看管!要是再讓他跑了......”他故意沒把話說完,冰冷的眼神讓李二瞬間癱軟在地。
    然而,此時,昌平縣政府大院裏卻是另一番景象,除了幾個留守值班、工作人員外,包括陳朝陽在內的所有在職人員,都已經收到了來自馬家堡的突變消息。
    現在的昌平縣,廣大農村正處於農村改革浪潮之中。這場改革涉及的範圍極為廣泛。在打擊惡霸方麵,戰士們鐵腕出擊,誓要鏟除那些欺壓百姓、魚肉鄉裏的毒瘤;
    土地改製工作也在持續推進,同時,撤銷保長製度,設立村長一職;而建立民兵組織,更是為了增強農村的自衛能力,守護來之不易的改革成果 。
    自陳朝陽走馬上任來到昌平的第一天,他便將兩千人的衛戍團以每300人為一營的編製,分派到各個鄉鎮,來管製當地軍政事務。
    而縣城裏,僅僅留下了300人,再加上為數不多的機關連屬人員。
    正因如此,即便雷虎沒能及時將馬家堡的情況通知到縣政府,附近新建立的民兵隊伍與戰士也會迅速組織起來,向著事發地點奔赴支援。
    更何況,這樣的訊息早就通過各鄉村聯絡據點,以極快的速度傳入陳朝陽的耳中。
    20多裏的路程,從昌平到馬家堡快速行軍不過半個小時都沒有,而附近鄉鎮的戰士民兵隻會來的更快,
    半路上陳朝陽便見遇到了大奎與身上粘血的周慕白,這樣的情況立刻讓他變的緊張,好在是敵人所留,陳朝陽這才安心了些許。
    “徐衛華,再調配一個班的戰士護送慕白同誌先行回城!”
    “是!”
    …………
    此時馬家堡趙氏祠內,與村外震耳欲聾的交火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此處到處彌漫著令人窒息的壓抑與焦躁。
    隆冬的北方,五點多便沒了太陽。趙氏祠堂內,昏黃油燈下,搖曳的火苗將昔日趙家大院的大少爺——趙天佑的影子投射在祠堂斑駁的牆麵上,像一隻張牙舞爪的困獸。
    他臉上一道從眉骨斜劈至嘴角的猙獰刀疤,被粗糲的舊布胡亂裹著,滲出的血珠早已凝結成暗紅的痂,
    隨著他急促的呼吸,每一次肌肉的抽搐都牽扯著傷口,鑽心的疼痛讓他忍不住倒抽冷氣。
    他身上那件洗得發白的灰色軍裝上肩頭還依稀可見幹涸的血跡。
    “嘶——”趙天佑猛地攥緊拳頭,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記憶如潮水般湧來,半個小時前慘烈一幕再次浮現。
    他們偽裝成解放戰士,想要突襲馬家堡,本以為能打個措手不及,卻不料被識破。
    他怎麽也沒想到,這個小小的村子裏,駐軍的戰士和新建的民兵竟然如此警覺,武器裝備也比想象中精良得多。
    混戰中,一個民兵頂著古時候的長槍衝了過來。他側身躲避不及,刀刃擦著他的臉頰劃過,火辣辣的劇痛瞬間蔓延開來。
    他暴怒下扣動扳機,看著那民兵倒在血泊中,心中卻沒有半分快意,因為他知道,自己的計劃已經徹底暴露了。
    此刻,傷口的疼痛非但沒有讓他退縮,反而像一把火,將他心底的仇恨燒得更旺。
    他想起被分走的祖宅,想起父親臨終前的囑托,想起那些曾經對他卑躬屈膝的村民如今趾高氣昂的模樣。
    這些畫麵在他腦海中不斷閃現,每一幕都化作複仇的烈焰,灼燒著他的理智。
    誰又能想到,不過半個小時,局勢竟急轉直下。
    趙天佑咬著後槽牙,進村時的雄心壯誌早已被槍聲擊碎——那些來自四麵八方的萬國造槍聲雜亂無章,卻像密集的鼓點,催命般敲擊著他的神經。
    從白羊溝借來的60多名潰兵,此刻成了他唯一的依仗。可這些人不過是戰場上的殘兵敗將,槍支彈藥缺斤少兩,為了說服他們,甚至許諾了大半祖產。
    想到這裏,他心中騰起一股無名火,恨透了這些不成器的幫手,更恨奪走他家產的人。
    “廢物!都是廢物!”趙天佑突然暴喝一聲,右手猛地掃過桌麵。青花茶碗應聲落地,瓷片飛濺,褐色的茶水在青磚上流淌。
    祠堂正廳裏,五個穿著同樣灰色軍裝的匪首僵在原地。村外此起彼伏的槍聲讓他們脊背發涼。
    這種似曾相識的壓迫感,瞬間將他們拉回一個月前——那時他們在戰場上被打得屁滾尿流,像喪家犬般狼狽逃竄的樣子,如今又一次被死亡的陰影籠罩。
    “趙公子...”一個滿臉麻子的頭目咽了咽唾沫,喉結上下滾動,“外麵槍聲好像停了,那幾個摸進來的點子,看動靜像是被咱們的人解決了?
    咱們快撤吧!再晚怕是...”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在趙天佑陰鷙的目光下,後半句話生生咽回了肚子裏。
    趙天佑猛地衝到祠堂門口,一把扯開厚重的布簾。正月的寒風裹挾著雪粒撲麵而來,刮得他臉頰生疼。
    天色早已暗透,夜幕像一塊巨大的黑幕籠罩著村子,遠處零星的火把如同鬼火般明滅不定。他眯起眼睛,試圖穿透黑暗,可除了呼嘯的風聲,什麽也聽不見。
    這份死寂比槍林彈雨更可怕,趙天佑心中一沉沒有喜悅,隻有一個更加雪上加霜的原因——村子已經被包圍了。
    他精心策劃的“喬裝複仇”計劃,本是趁著土改剛剛結束、人心惶惶之際,殺回馬家堡,將那些帶頭分他家產的農民、土改幹部斬盡殺絕。
    既能一雪前恥,又能給新政府一記響亮的耳光。可現在,一切都成了泡影。
    “大少爺,咱們怎麽辦?撤?”另一個匪首的聲音帶著明顯的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