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8章 天災還是人禍(感謝催更符加更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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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這意味著天塌了!”
    他不需要誇張的言語,極致的恐懼反而讓他顯得更加陰沉。
    “美國人會把賬算在誰頭上?他們剛剛在東線吃了大虧,損失了一位師長,現在西線的司令官又死得如此不明不白!
    他們會相信這隻是單純的‘意外’嗎?
    那個新上任的李奇微,我了解過,他不是麥克阿瑟那種好大喜功的演員,他是個冷酷的實幹家!他的第一份‘問候’已經到了!”
    他拿起另一份文件,那是東京轉來、李奇微以個人名義發來的唁電副本。
    “‘最深切的哀悼’?‘震驚與悲痛’?‘期待韓方全力配合調查’?‘確保此類悲劇不再發生’?” 李承晚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念著,
    “每一句禮貌的言辭下麵,都是冰冷的懷疑和質問,他在告訴我,他不相信這是意外,他在警告我,必須給他一個‘滿意’的交代!”
    內務部長官試圖安撫:“總統先生,或許這隻是例行公事…畢竟死的是集團軍司令,調查是必然的程序…”
    “程序?” 李承晚打斷他,眼中閃過一絲近乎偏執的寒光,
    “你太天真了,美國人從來隻相信他們願意相信的,東線他們炮擊我們首都師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軍內怨氣衝天,你以為他們心裏沒數嗎?
    他們比誰都清楚,現在沃克死了,他們第一時間就會懷疑——這是不是報複?!”
    這句話如同驚雷,炸得書房內另外兩人渾身一顫。
    李承晚逼近他們,壓低了聲音,卻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但我知道,這不是我下的命令。
    我再憤怒,再不滿,也絕不會愚蠢到去謀殺一位美國上將,這等於親手摧毀我們賴以生存的基石!”
    他的眼神變得無比深邃和恐懼:“所以,隻有兩種可能。
    第一,這真的是一場極其不幸、巧合到該死的意外。第二…”
    他停頓了一下,深吸一口氣,仿佛說出這個猜測本身都帶有巨大的風險:
    “…那就是有人,利用了軍中的怨氣和對美國人的不滿,策劃了這次‘意外’。
    他們想幹什麽?激化我們和美國的矛盾?破壞同盟?還是…衝著我來的?”
    這個想法讓他感到徹骨的寒意。
    如果軍隊內部存在一股能瞞著他策劃並執行如此驚天行動的力量,那他的政權、他的安全…簡直不堪一擊!
    這比美國人的質問更讓他恐懼。
    “必須查!” 李承晚的聲音,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狠厲,
    “立刻動用一切力量,秘密調查!
    那個司機,他所在的部隊番號、指揮官背景、平時言論、人際關係!
    那天所有經過議政府地區的我軍車隊調度記錄,任何蛛絲馬跡都不能放過!”
    他對內務部長下令:“你要親自負責,用最可靠的人!
    我要知道,這到底是天災,還是人禍!
    如果是人禍…” 他的眼中閃過殺機,
    “…無論涉及到誰,地位多高,背景多深,都必須連根拔起!清洗幹淨!”
    他轉向秘書室長:
    “給李奇微將軍的回電,語氣要極其謙卑、悲痛、合作。
    表達我本人乃至全體韓國國民的巨大哀痛和無地自容。
    重申我們將不惜一切代價配合調查,嚴懲責任人…如果…真有的話。
    同時…委婉地提醒他,我軍正在艱苦作戰,部隊疲憊,撤退中出現混亂確有可能,但我們對盟國的忠誠天地可鑒…
    總之,既要認錯,也要喊冤,還要表忠心!分寸必須拿捏好!”
    布置完這一切,李承晚仿佛被抽空了力氣,緩緩坐回椅子上,揮了揮手。
    兩位下屬如蒙大赦,躬身退了出去。
    書房裏隻剩下他一人。他拿起桌上的一杯冷水,手卻抑製不住地微微顫抖,水杯邊緣磕碰著他的牙齒。
    沃克死了。
    死於“意外”。
    但這“意外”的背後,可能是美軍對韓軍的輕視埋下的禍根,也可能是國內政敵或極端分子射向他的一支冷箭。
    這個依靠美國支持才得以存在的政權,其領袖此刻正深陷於一場由盟友之死引發、遠比前線炮火更凶險的政治風暴中心。
    他的恐慌,不在於語言的誇張,而在於那深不見底、對自身命運和政權穩定性的終極擔憂。
    ………
    下碣隅裏。
    即使陳朝陽下達了全師轉入防禦休整的命令,也並未迎來真正的寧靜。
    空氣裏彌漫著一種複雜氣息:尚未散盡的硝煙、從野戰醫院、救護所飄出的血腥與消毒水、美軍遺棄的咖啡罐和黃油被燒焦後的怪異味道、以及無處不在。
    這種氣味,就是勝利與創傷交織的味道。
    第九兵團司令部下達的緊急任務,驅散了大戰後的片刻鬆弛:
    必須盡快將聚集在此的傷員向後方轉運;
    同時,也要將繳獲的海量物資進行分類、保管,並酌情向前線尚在戰鬥的兄弟部隊提供補給,
    於是,整個獨立師,雖然疲憊卻不得不再次投入了這場與時間賽跑的後勤戰中。
    隻有極少數部隊能夠真正輪換下來,在殘垣斷壁或帳篷裏,裹著繳獲的美軍睡袋,補充著幾乎耗盡的體力。
    陳朝陽站在一輛被打殘的M26“潘興”坦克殘骸上,目光掃過這片忙碌的戰場。
    他的部隊,此刻更像一支超負荷運轉的工程運輸隊,而非威震東線的王牌勁旅。
    他心中清楚,所謂的“修整”,對於他的炮兵師而言,第一要義是讓戰士們喘口氣,第二,則是調整下一階段的作戰模式。
    現實的困境擺在眼前:師屬的“鐵牛”火炮群,那些伴隨他們從長津湖西岸打到東岸的76mm野炮,在此前高強度的戰鬥中,彈藥幾乎打了個精光,炮管也需要檢修。
    而此次繳獲的巨量美製重炮——那些105mm榴彈炮和155mm的重炮,固然是強大的戰力,但它們沉重無比,機動性差,且牽引車輛在戰鬥中也損失不小需要維修。
    指望它們像以前那樣,伴隨步兵進行高速機動、穿插迂回,暫時是不可能了。
    “遠程炮火支援…”這成了他們當前唯一可靠、且威力巨大的攻擊手段。
    思路變得清晰起來:
    所以他的部隊,必須暫時從“機動突擊炮兵”轉變為“固定陣地重炮集群”。
    他們的任務明確,不再是突擊,而是守株待兔,火力遮斷。
    一旦發現潰逃或增援的敵軍大規模集結,一旦兄弟部隊發出火力請求,這些沉默的巨獸就將發出怒吼,將鋼鐵與死亡傾瀉到數十公裏之外,
    為整個東線戰場的友軍提供一道堅實的火力屏障和支援底線。
    休整,不是為了停滯,而是為了以另一種更適應現狀、更具威脅的形式,重新投入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