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8章我再等等(求用愛發電五星好評,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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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口裏的炊事員給陳朝陽打了一份菜,果然,菜湯表麵浮著油花,裏麵能見到不少肥肉片和透明的粉條。
陳朝陽接過碗,卻沒有立刻吃。
他端著碗,緩步走向最近一桌正在吃飯的工人。
那桌工人看到他過來,都有些緊張地站了起來。
“坐,坐,都坐。”陳朝陽和藹地壓壓手,自己也在條凳的一頭坐下,很自然地把碗放在桌上,仿佛隻是來拚個桌。
他看了一眼旁邊一個年輕工人碗裏的菜,問道:“小夥子,今天這菜不錯啊,平時也能吃到這樣嗎?”
那年輕工人張了張嘴,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礦領導,喉結滾動了一下,含糊地說:“……還……還行。”
陳朝陽又看向他手裏的雜糧饅頭:“饅頭能給我看看嗎?”
年輕人愣了一下,遞過半個饅頭。
陳朝陽接過來,用手指捏了捏,又仔細看了看饅頭的顏色和質地,然後掰了一小塊,放進嘴裏慢慢咀嚼。
整個食堂的目光都若有若無地集中在這張桌子上。
陳朝陽咽下饅頭,臉上依舊帶著平和的微笑,閑聊般對同桌的工人們說:
“這饅頭,是新蒸的吧?挺喧乎。
我記得以前在部隊,有時候補給跟不上,吃的陳年窩頭,又硬又糙,掰都掰不開,得像石頭一樣砸碎了泡水才能下咽。”
他像是在回憶,目光卻掃過工人們麵前的碗。
有幾個老工人的碗裏,菜明顯比較少,肥肉片更是難得一見。
一個坐在角落的老礦工,甚至默默地就著一點鹹菜在啃饅頭。
馬保華趕緊湊過來:“廳長,您放心,咱們礦上保證讓工人兄弟吃飽吃好!”
陳朝陽點了點頭,對馬保華這句“保證吃飽吃好”不置可否。
“嗯,看到了。工人們能吃上熱乎飯,這是好事。”
他沒有戳穿這頓“精心準備”的午餐,也沒有再追問什麽。
他也並沒有離開,反而重新坐下,對同桌的工人們說了聲“你們慢慢吃”,然後便靜靜地坐在那裏,目光平和地掃視著整個食堂,看著一撥又一撥下工的工人走進來,在窗口排隊打飯。
起初,工人們碗裏的菜確實如第一撥人一樣,能看到些油花和零星的肉片。
食堂裏彌漫著一種平日裏罕見、帶著些許節日氣氛的嗡嗡聲。
陳朝陽就這麽看著,耐心地等著,像隻是一位關心職工生活、想多看看實際情況的領導。
馬保華和孫福山看著陳朝陽沒有要走的意思,就這麽一左一右陪在陳朝陽身邊。
馬保華搓著手,臉上堆滿笑容,努力尋找著輕鬆的話題,試圖將陳朝陽的注意力從工人們的飯碗上引開。
“陳廳長,”馬保華指著食堂牆壁上的一張“勞動模範”獎狀,笑著說:
“您看那個,上個月評上的老勞模,王石頭,是個實在人!
有一回下井,他看到巷道頂上漏水裏帶著點煤渣,心疼得不行,非說那是‘烏金湯’,拿著自己的飯盒就去接,說要沉澱沉澱把煤收回來,把安全員氣得直跳腳!
您說這人,覺悟高是高,就是有點軸,哈哈哈……”
他幹笑了幾聲,發現陳朝陽隻是微微頷首,目光依舊掃視著食堂,並未接話。氣氛有些冷場。
孫福山見狀,推了推眼鏡,接過話頭,語氣比馬保華顯得更“文化”一些:
“是啊,基層的同誌很樸實。
我們礦上還有件趣事,前年礦裏搞掃盲班,有個老工人,認字認到‘煤’字,老師教他‘煤是工業的糧食’,他回去就跟婆娘說,
‘怪不得咱餓不著,咱天天守著糧食山呢!’惹得大家笑了好久。
這也說明工人們把礦當成了家嘛。”
這番說辭依舊帶著刻意美化的痕跡。
陳朝陽端起桌上的粗瓷碗喝了一口水,依舊不置可否,隻是淡淡地說:
“把礦當成家是好事,所以更要把家建設好,讓家裏人過得安心、踏實。”
這話聽起來像是肯定,卻又像包含著別的意味,讓馬保華和孫福山心裏一咯噔。
馬保華趕緊又搜腸刮肚,指著窗外遠處說:“廳長,您看那邊那片小樹林,是咱們礦上組織職工家屬工義務勞動開墾的,種的是果樹苗!
孫書記還給起了名,叫‘希望林’!
說是等果子熟了,能給孩子們添個零嘴,也算是一份產業。
雖然現在還沒結果子,但長得挺精神!”
他試圖將話題引向一個看似充滿希望的未來圖景。
然而,這些刻意營造的“趣事”和“希望”,在眼前這頓臨時拚湊的飯菜和窗外那片煤塵籠罩的篩選場映襯下,顯得無比蒼白和虛偽。
陳朝陽的沉默和偶爾一句意味深長的回應,像一麵鏡子,照出了他們的心虛。
眼見陳朝陽絲毫沒有接話茬、更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反而看得越發仔細,兩人的笑容漸漸僵硬,話也越來越少,最後隻剩下尷尬的陪坐。
他們意識到,任何粉飾的言語,在這位目光如炬的領導麵前,都是徒勞。
食堂裏彌漫的緊張感,隨著打飯隊伍的移動和窗口內肉眼可見的“手抖”,變得越來越濃重。
時間一點點過去。
馬保華和孫福山一開始還陪在一旁,說著些礦上的趣事,但眼見陳朝陽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兩人的笑容漸漸有些掛不住。
這時,一個穿著油漬圍裙的食堂主任,悄悄湊到分管後勤的副礦長身邊,壓低聲音,語氣焦急地稟報,雖然聲音很小,但在相對安靜的領導就餐區,還是隱約能聽到幾個關鍵詞:
“……肉……不夠了……沒想到……待這麽久……後麵的人……”
那副礦長臉色一變,趕緊把馬保華拉到一邊,耳語了幾句。
馬保華的眉頭瞬間擰成了一個疙瘩,下意識地朝窗口方向看了一眼,又飛快地瞟向穩坐如山的陳朝陽,臉上閃過一絲顯而易見的慌亂。
他顯然沒料到陳朝陽會在這裏耗這麽久,他們臨時準備的“道具”眼看就要穿幫了,後麵的工人如果再打不到肉菜,這戲還怎麽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