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5章 戰場延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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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他走到陳朝陽麵前,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談判桌上的籌碼,從來都是戰場上打出來的。
你這一周的教學,意義重大。
你不僅僅是在教授一種戰術,更是在為我們全軍中高級指揮員,塑造一種應對長期殘酷鬥爭的戰略思維和必勝信念。”
他環視著這片思想的戰場,決然道:“你的這些想法,這些推演,非常重要。
要繼續搞,要往深裏搞,不要怕有爭議。
學院這邊,我會全力支持你。
總部和軍委那邊,把你的這些想法,係統整理出來,形成一份詳細的報告。
不僅僅是戰術層麵,要包括你對戰爭形態的判斷,對敵人本質的分析,以及我們應對之道的係統性闡述。
我需要這份東西。
我們必須讓更多同誌,尤其是高級指揮員,都具備你這樣的清醒和遠見。”
“是!”
………
漢東軍事學院,教務部副主任辦公室。
窗外,六月的蟬鳴已被七月更顯沉悶的暑熱與斷續的蛙聲取代。
然而,比這暑氣更灼燙、更迅速席卷了整個學院的,是一則通過廣播和內部通報傳來,足以牽動全球神經的消息:
朝鮮戰場,風雲突變。
一紙“雙方同意舉行停戰談判”的正式聯合聲明,瞬間在國際社會激蕩起無數希望、猜度與暗流的漣漪。
學院內外,無論是經驗豐富的教員,還是血氣方剛的學員,言談間都不可避免地染上了一絲“和平將至”的樂觀氣息。
就在這片初現、微妙的緩和氛圍中,陳朝陽獨自坐在辦公室內,門窗緊閉,將外界的喧囂與期待都隔絕開來。
他麵前的桌案上,鋪開著厚厚一疊稿紙。
最上方一行蒼勁有力、墨跡未幹的標題,與他周遭那試圖放鬆下來的世界,顯得如此格格不入,甚至帶著一種觸目驚心的警示意味:
《關於朝鮮戰局可能的長期化及我應對之道的係統性報告》
筆尖在陽光下閃爍著微光,時而停滯懸停,時而如犁鏵般在紙麵上劃開深痕。
他寫的,不僅僅是文字,更是過去數月乃至穿越以來所有思考的結晶,是無數沙盤推演的血淚換算,是對未來那片血色高地的沉重預見。
筆尖落下,首先切入的是第五次戰役後期那血淋淋的創口:
“…… 第五次戰役,特別是其後期的轉移階段,充分暴露了在我軍現行後勤補給、通訊聯絡及反裝甲能力條件下,實施大規模、遠縱深攻勢的極限性……”
他的筆沒有停留在現象,而是深入肌理:
“我軍攻勢的持續時間與縱深,嚴格受限於士兵自身攜行彈藥與糧秣的極限。
一旦超出此‘禮拜攻勢’範疇,後勤線必然被敵空中優勢切斷、摧毀。
此次戰役後期,部分部隊斷糧,彈藥基數消耗殆盡,非戰鬥減員率急劇攀升,這並非指揮員之過,實為我全軍後勤體係無法支撐現代化大規模機動作戰的必然結果。”
“在敵高強度電子幹擾及空襲下,我軍以徒步通訊和有限無線電為主的通訊體係極其脆弱。
失聯之戰例,並非孤例。
指揮體係的瞬間癱瘓,導致部隊在敵反撲時陷入各自為戰、被動挨打的絕境。
信息權的喪失,使我們的指揮員在關鍵時刻成了‘瞎子’和‘聾子’。”
“麵對敵集群坦克沿交通線的快速穿插,我軍缺乏有效的反製手段。
戰士們依靠集束手榴彈、爆破筒進行血肉之搏,犧牲慘烈。
而我們無法為他們提供與敵裝甲力量抗衡裝備。
此次戰役證明,在無垠的平原與公路網地帶,我軍傳統的運動戰模式,已難以應對高度機械化之敵。”
寫到這裏,他筆鋒一頓,深吸一口氣,墨跡再轉,開始構築未來的防線:
“…… 因此,針對未來之敵,鋼鐵洪流,我軍必須徹底揚棄‘一戰定乾坤’的速勝幻想,正視戰爭已轉入長期戰略相持的現實。
在此背景下,我軍戰略必須做出根本性調整:從追求大規模殲敵的戰略進攻,轉變為在堅守中大量消耗敵有生力量的戰略防禦。
而實現此戰略目標的唯一有效載體,即是構建‘以坑道為骨幹的彈性防禦體係’。”
他的筆觸變得愈發堅定,開始詳細勾勒這座“地下坑道”的藍圖:
“體係的生命力,在於網絡化與功能化,我們必須超越‘防炮洞’的初級思維。
未來的坑道,應是縱橫交錯、四通八達的網絡,將指揮所、屯兵洞、火力點、救護所、彈藥庫、水源地有機連接,形成能獨立長期生存和作戰的地下堡壘群。
主幹坑道需能抵禦重磅炸彈,分支坑道確保兵力火力靈活機動。
體係的存續,高於表麵陣地的得失。”
“戰術的靈魂在於彈性防禦,表麵陣地彈性放棄,核心坑道堅決固守,夜間反擊高效恢複’,將是未來防禦作戰的核心原則。
白天,以少數觀察哨監視,主力深藏於九地之下,避敵炮火鋒芒;
夜晚,則利用坑道機動,如雷霆般出擊,對占領表麵陣地、立足未穩之敵實施短促、猛烈、精準的反擊。
我們要讓敵人占領的每一寸土地,都變成需要不斷付出血的代價的‘雞肋’。”
“此戰法的精髓在於,將敵人依仗的火力、機動優勢,轉化為其不得不承受的漫長時間和慘重傷亡的劣勢。
我們不再與敵比拚鋼鐵的瞬間投入,而是比拚意誌、韌性和在殘酷環境下持續作戰的能力。
以此‘活性’體係,耗敵之‘有盡’,方能揚我之‘無窮’。”
筆鋒在此凝聚了更深的沉鬱與銳利,陳朝陽開始撰寫報告中最為敏感,也最具戰略預警意義的章節,即對所謂“停戰談判”本質的研判。
“…… 當前,敵我力量於三八線附近形成僵持,短期內均無法徹底擊垮對方。
在此背景下,敵人放出和談空氣,乃是其基於當下戰略困境的一種必然選擇。
對此,我們應有清醒的認識:談判本身,即是戰爭的另一種延續,是更為複雜、更為險惡的戰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