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4章攪屎棍戰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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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陳朝陽的聲音壓得更低,卻字字千鈞,“這十五到二十年,是我們必須抓住、千金難買的‘戰略機遇期’。”
    他目光銳利地看著丁偉:
    “北邊出於自身戰略利益,會在這段時間裏向我們提供一定程度的技術、設備和專家援助,這是我們從農業國邁向工業國,奠定國防工業基礎最關鍵的‘第一桶金’。
    我們必須像海綿一樣,拚命地學,拚命地消化,拚命地仿製乃至創新。”
    “而我們的軍隊,”陳朝陽的拳頭輕輕握起,“在這段時間裏,要做的不是恐慌,不是畏懼,而是埋頭苦幹,加速現代化!
    我們要用這十幾年,建立起論文裏設想的那種機械化兵團骨架;
    要建立起覆蓋重點區域的防空預警體係;
    要培養出成千上萬懂得現代戰爭的技術軍官和士官;
    更要……勒緊褲腰帶,搞出我們自己的‘爭氣彈’!”
    “原子彈,我們將來也一定要有。”陳朝陽斬釘截鐵地說,“沒有那個東西,我們在國際上就永遠直不起腰,就永遠要活在核訛詐的陰影下。
    但在這之前,我們更需要時間,需要利用這十幾年相對穩定的外部環境,尤其是這段‘蜜月期’,把我們自身的肌肉練結實。”
    “所以,丁偉同誌,回到你最初的問題。原子彈是懸頂之劍,但並非無解。
    它的存在,恰恰更凸顯了我們加速實現軍隊和國家現代化的極端緊迫性。
    你的憂慮是對的,但不能讓憂慮變成恐懼和停滯不前的理由。
    相反,它應該成為我們奮起直追、隻爭朝夕的最大動力!”
    一番長篇論述,如洪鍾大呂,在丁偉心中回蕩。
    他胸中那團關於北方威脅和核陰雲的厚重迷霧,被陳朝陽這番兼具曆史縱深和戰略前瞻的分析,徹底驅散了。
    他看到的不再是無解的絕望,而是一條雖然艱難、但清晰可見的奮鬥之路。
    丁偉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眼神重新變得堅定而明亮。
    他端起茶杯,以茶代酒,鄭重地對著陳朝陽:“陳主任,我丁偉今天算是徹底明白了,恐懼沒用,抱怨也沒用,唯有實幹,唯有抓住這寶貴的十幾年,把我們自己的事情辦好,來,我敬你!”
    兩隻茶杯在空中輕輕相碰,發出清脆的響聲。
    窗外的夜色,似乎也因為書房內這堅定而熾熱的信念,而變得不再深沉。
    春風如流水,白駒過隙,54年春,軍事學院高級指揮係的課程,很快進入到了“敵後作戰與戰役遮斷”模塊。
    相比於丁偉、孔捷等人對宏觀戰略的濃厚興趣,李雲龍在這個領域顯得如魚得水,精神頭十足。
    這裏講的是他當年在晉西北的抗爭。
    課堂上,主持討論的陳朝陽剛講完理論要點,李雲龍就迫不及待地舉手——與其說是舉手,不如說是胳膊一揚,嗓門洪亮地開了腔:
    “陳教員,你講的這些隱蔽啊、破襲啊,說得文縐縐的,依我看,說白了就跟我老李當年做買賣一個道理。”
    滿教室的將軍們發出一陣會意的低笑。
    李雲龍的“戰場生意經”在他們中間也算小有名氣。
    話音未落,陳朝陽饒有興致的點點頭:“李軍長,請詳細說說你的‘生意經’。”
    李雲龍來了勁,站起身,走到前麵懸掛的態勢圖前,比劃著:
    “打仗嘛,就跟做買賣一樣,得會算賬,得鑽空子。
    ……敵人正麵兵力雄厚,工事堅固,我硬衝不是虧本買賣嗎?老子不幹!”
    他大手一揮,指向地圖的縱深區域:“我呀,就派小股部隊,化整為零,繞到他屁股後麵去?
    專挑他的軟肋下手,打他的兵站,讓他前線餓肚子;
    炸他的倉庫,讓他沒彈藥補充;
    截他的運輸隊,斷他的電話線。
    讓他前方吃緊,後方緊吃”,他故意用了個俏皮話,又引起一陣哄笑,
    “首尾不能相顧,渾身難受!”
    他總結道,帶著幾分得意:“這招啊,不好聽,但管用。
    就像一根攪屎棍,甭管你多厲害的敵人,我也能給你攪和得稀裏嘩啦,不得安生。
    等他陣腳亂了,露出破綻,咱再集中主力,瞅準機會給他來個狠的。”
    教室裏笑聲更大,許多來自各個根據地的將領都頻頻點頭,李雲龍這套打法,他們太熟悉了,也是他們在敵強我弱環境下賴以生存和發展的看家本領。
    笑聲稍歇,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陳朝陽,想看看這位年輕的“理論家”如何評價這套充滿實戰智慧卻又難登大雅之堂的“攪屎棍”理論。
    連丁偉都饒有興致地抱著胳膊,想看陳朝陽怎麽接招。
    出乎所有人意料,陳朝陽臉上沒有絲毫的笑意或者輕視,反而顯得異常嚴肅和鄭重。
    他走到黑板前,拿起粉筆,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中,用力寫下了幾行大字:
    戰役級非對稱幹擾與破壞戰術
    寫完,他轉過身,目光掃過全場,最後定格在略顯錯愕的李雲龍身上。
    “同誌們,請不要笑。”陳朝陽的聲音清晰,
    “李軍長剛才闡述的,絕非簡單的遊擊習氣,更不是什麽難登大雅之堂的土辦法。
    他用最形象生動的語言,揭示了一種極其重要、在未來戰爭中依然具有強大生命力的高級戰術形態。”
    他指著黑板上的術語,逐字分析道:
    “戰役級”這意味著李軍長的行動目標,不是零敲碎打的騷擾,而是著眼於影響整個戰役進程。
    打擊兵站、倉庫、交通線,是為了削弱敵人的持續作戰能力,打亂其戰役部署。
    “非對稱”,這是我們以弱勝強的精髓。
    我們不與敵人硬碰硬,而是避實擊虛,用我們靈活機動的優勢,去攻擊敵人龐大體係中最脆弱、最依賴的節點。
    “幹擾與破壞”,其核心目的,不是殲滅多少有生力量,而是降低敵人的整體作戰效能,遲滯其戰役行動節奏,破壞其指揮和後勤係統的穩定,甚至引發其戰略層麵的誤判和混亂。
    他再次看向李雲龍,眼神中充滿了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