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6章家宴(求五星好評,用愛發電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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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語氣平和從容,聽不出一絲一毫的異常,然而,在“蘇州”這兩個字上,他下意識地給予了一絲極其微妙、不引人注意的停頓與關注,這並非詢問,更像是一種無意識的確認,將這個地方悄然刻入了腦海的待辦事項之中。
帶著從課堂上學到的新思路,以及戰友“衝鋒陷陣”的熱情,李雲龍和丁偉坐上了前往蘇州的吉普車。
車窗外的風景飛速後退,李雲龍的腦子裏,或許還在回味剛才的戰術推演,但更多的,是對即將到來“任務”的盤算。
雅舍清幽,窗外幾杆翠竹掩映。
廳堂內陳設簡樸,卻透著書香門第的底蘊。
八仙桌上擺著幾樣精致的蘇幫小菜,田墨軒先生坐在主位,清臒的臉上帶著慣有的從容。
李雲龍和丁偉坐在客位,田雨則安靜地坐在父親下首,不時關切地看一眼身旁的李雲龍。
酒過一巡,菜還不過五味。
李雲龍這次帶著丁偉前來,明麵上是戰友走動。
不過,這話頭還沒找到機會引出來,氣氛卻先一步變得微妙起來。
“我聽說二位軍長都在做學問呐?”田墨軒挑起話題。
二人點頭,隨即田墨軒繼續開口:“軍事學院呐,朝鮮戰場,打出了我國軍人的威風,老朽每每聽聞,亦是心潮澎湃。然則……”
他話鋒微微一轉,“有時靜夜深思,傾舉國之力,行此國運之賭,雖勝尤險。這場戰爭,恐怕讓本已羸弱的國民經濟,倒退不下十年吧?”
李雲龍眉頭一皺,剛想開口,田墨軒卻抬手虛按,繼續道:“我夏千年,以農立國。當下百廢待興,最迫切需要的,是能讓土地多打糧食的科學家,
是能造出拖拉機、肥田粉的工程師,是能教書育人的先生。
恕我直言,國家的精力、有限的資源,是否更應集中於這些實實在在的建設上,而非……培養大批的將軍,維持龐大的軍隊呢?”
“啪!”李雲龍把筷子往桌上一拍,臉色瞬間沉了下來,“美國人騎著脖子拉屎,能不還手嗎?
這仗要是不打,他們在朝鮮站穩腳跟,下一步就是把炸彈扔到咱們東北,還搞建設?建個屁!”
田墨軒並未動怒,隻是微微蹙眉,似乎對李雲龍的粗魯有些不適,但依舊心平氣和:
“李軍長稍安勿躁。老夫並非否定軍人之功,隻是覺得,或許有更好的方式。
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最終輕聲道:“……戰爭不過是場有組織的殘殺,更是民族之痛。究其根源,許多衝突,皆因執念於主義、意識形態之爭而起。”
“有意思,老先生,把戰爭叫做有組織殘殺,”丁偉聽到此處也感莫名,評價道。
“我們為什麽不能擱置,這些意識形態的爭論呢,這呢?哪些政治理論是最好的?哪種政府形式是最好的?
當年蔣我之間,若能擱置爭議,共商國是,那三年同胞相殘或可避免。
如今與美國人,是否也可拋開主義之爭,尋求更務實的相處之道?畢竟,兵者,凶器也,聖人不得已而用之。尤其是同胞之間的……”
“夠了!”李雲龍徹底炸了,他雙目圓睜,怒斥道:“你這是反革命言論,要掉腦袋的,什麽叫同胞殘殺?那是解放,是打倒蔣匪反動派!
沒有這場正義之戰,老百姓還在受壓迫。沒有抗美戰爭,咱們現在能坐在這裏安穩吃飯?”
他胸膛劇烈起伏,那股從屍山血海裏帶出來的殺氣彌漫開來,連周圍的空氣都仿佛凝固了。
田雨嚇得臉色發白,其丈母娘也心中一晃,唯獨田墨軒一臉不屑。
場麵瞬間劍拔弩張。
“老李。”丁偉這時沉聲開口,“你,你不要激動嘛,這是在家裏談談個人看法,你不同意可以討論嘛。”他聲音不大,卻自帶一股威嚴。
見李雲龍安穩,又轉向田墨軒:“老先生,您接著說。”
田墨軒憤懣自有讀書人的執拗,也不怕李雲龍如此嗬斥,“作為解放將領,你們有你們的戰爭觀,作為民主人士,我田墨軒有我自己的看法。”
丁偉看向田墨軒,眼神裏沒有了李雲龍那種被冒犯的暴怒,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冷靜、近乎審視的分析。
他與陳朝陽進行過那番關於北方威脅和戰略機遇期的深夜長談,此刻田墨軒意識形態的言論,在他聽來,卻有著非一般的意味。
“老先生,”丁偉開口,語氣平穩,“您主張擱置意識形態,與美國人務實交往,這個想法,聽起來很美,但忽略了最基本的現實,對方願不願意跟你‘擱置’?”
他身體微微前傾,目光如炬:“美國人扶持蔣偽,在朝鮮兵鋒直指鴨綠江,他們的意識形態是擴張性的,是要求別人按照他們的規矩來的!
我們想關起門搞建設,人家答應嗎?
陳教員……哦,就是軍事學院的陳朝陽同誌,他跟我說過一句話,我深以為然:‘戰場上拿不到的東西,也別指望在談判桌上能拿到。’
抗美援朝,就是我們在戰場上,硬生生打出了今天能坐在這裏談‘務實交往’的資格。
沒有那場立國之戰,我們現在討論的就不是建設,而是生存!”
“至於您說‘三年’……”丁偉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痛楚,“我是從四野出來的,我親眼見過地主還鄉團是怎麽活埋農會幹部,也見過敵偽接收大員是怎麽‘五子登科’、搞得民不聊生的。
那不是簡單的‘主義之爭’,那是活不下去的農民,和壓迫者之間的你死我活。
老先生,您書齋裏的‘主義’,對我們這些從戰場上爬出來的人來說,就是戰士衝鋒時懷裏揣著的‘土地證’,就是老百姓支持前線時推的小車。
這裏麵,沒有模糊的地帶,隻有正義與非正義的區別。”
田墨軒麵對丁偉邏輯清晰的反駁,並未退縮,反而因其沉穩,覺得找到了一個可以深入探討的對象。
他清臒的臉上露出一絲知識分子特有、抓住問題關鍵的執著,緩緩拋出了那個更敏感、也更致命的問題:
“丁軍長雄辯,老夫佩服。您捍衛了戰爭的正義性與必要性。然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