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5章 剖開虛偽的溫情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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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是要親自管晏清的湯藥膳食嗎?那可是人命關天的事,最容易出岔子了!隻要稍稍動點手腳……”
    王氏眼睛一亮,隨即又有些遲疑:“可是,萬一真把晏清給……”
    “怕什麽!”李氏冷笑一聲,“晏清本就沒幾天好活了,早死晚死有什麽區別?隻要做得幹淨,誰能查到我們頭上?到時候,這謀害親夫的罪名,正好扣在沈青凰那小賤人頭上!一石二鳥!”
    兩人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狠毒的算計。
    很快,一個被王氏收買、在靜心苑小廚房當差的粗使丫鬟,便得了命令。
    午時,沈青凰親自檢查了給裴晏清準備的藥膳,確認無誤後,讓自己的陪嫁丫鬟雲珠端著,自己則跟在後麵,準備送去主屋。
    剛走到院中,那名被收買的丫鬟便端著一盆剛洗好的菜,低著頭,腳步匆匆地從一旁衝了出來。
    剛好撞到了端著藥膳的雲珠!
    “哎喲!”
    丫鬟驚呼一聲,手中的木盆一斜,帶著泥腥味的菜葉和髒水,劈頭蓋臉地就朝著雲珠手中的那盅藥膳潑去!
    這一下若是潑實了,藥膳毀了不說,雲珠也得被燙傷!
    一瞬間,沈青凰眼中寒光一閃,她猛地跨出一步,一把將雲珠拽到自己身後,同時抬起一腳,精準無比地踹在了那丫鬟的小腿上。
    “噗通!”
    丫鬟慘叫一聲,整個人失去平衡,重重地摔了個狗吃屎。
    手中的木盆也翻滾在地,髒水菜葉灑了一地,狼狽不堪。
    雲珠驚魂未定地抱著湯盅,嚇得小臉煞白:“世子妃!”
    “我沒事。”
    沈青凰聲音冰冷,目光如刀子般射向趴在地上呻吟的丫鬟。
    “你好大的膽子!”
    那丫鬟自知計謀敗露,心中慌亂,但想起王氏許諾的好處和撐腰,便壯著膽子,趴在地上哭喊起來。
    “世子妃饒命啊!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是看快到午膳時辰了,著急送菜,腳下沒留神才……才衝撞了雲珠姐姐,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哭得聲淚俱下,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若是換了周氏在此,怕是三言兩語就要被她糊弄過去,說不定還要反過來責備沈青凰小題大做。
    隻可惜,她麵對的是沈青凰。
    “不是故意的?”沈青凰緩緩踱步到她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這院中如此寬敞,你偏偏要往人身上撞。早不撞,晚不撞,偏偏等湯藥端出來的時候撞。你跟我說,你不是故意的?”
    丫鬟被她看得心頭發毛,強自鎮定道:“奴婢……奴婢真的隻是腳滑了!”
    “很好。”沈青凰點了點頭,臉上的笑意更深,眼神卻更冷。
    “既然你這麽不小心,留著這雙腳,怕是早晚要闖出更大的禍事來。來人!”
    院中伺候的幾個婆子和丫鬟聞聲,戰戰兢兢地上前。
    “世子妃有何吩咐?”
    沈青凰的目光掃過她們,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不容抗拒的威嚴。
    “將這個辦事不力、意圖謀害主子的賤婢,拖出去,給我打!”
    “什麽?”那丫鬟臉色大變,不敢置信地抬起頭。
    她以為最多被罵幾句,關幾天,沒想到這位新來的世子妃,一開口就要動用家法!
    “世子妃!您不能這樣!”她急忙大喊。
    “奴婢是二夫人院裏的人!您……您不能不經二夫人同意,就隨意責罰奴婢!”
    她以為搬出王氏,就能讓沈青凰有所忌憚。
    誰知,沈青凰聽完,隻是嗤笑一聲,那笑聲裏滿是輕蔑。
    “二夫人的人?”她緩緩蹲下身,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在她耳邊輕語,聲音宛如來自九幽的寒風。
    “你以為,我打的就是你嗎?”
    “我打的,是你的主子。”
    “給我往死裏打!讓她知道,在這靜心苑,誰說了算!”
    沈青凰猛地站起身,厲聲喝道。
    “是!”
    管事嬤嬤們再不敢遲疑,立刻上前,兩人一邊,將那哭嚎求饒的丫鬟拖了出去。
    很快,庭院一角,長凳備好,板子落下。
    沉悶的擊打聲,夾雜著丫鬟淒厲的慘叫,一聲聲,清晰地回蕩在靜心苑的上空。
    院內所有仆婦都嚇得跪在地上,大氣不敢出。
    她們終於意識到,這位新來的世子妃,看似平靜柔弱,實則,是位手段狠辣的活閻王!
    沈青凰就站在廊下,麵無表情地聽著那慘叫聲,端起雲珠手中尚有餘溫的藥膳,親自送進了內室。
    裴晏清依舊靠在榻上,手中還拿著那卷書,仿佛對外麵的動靜充耳不聞。
    沈青凰將藥膳放在桌上,盛出一碗,遞到他麵前。
    “夫君,該用藥了。”
    她的聲音依舊平靜溫和,仿佛剛才那個下令將人往死裏打的,不是她。
    裴晏清抬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他接過藥碗,溫熱的觸感從指尖傳來。
    窗外,板子聲與慘叫聲漸漸弱了下去。
    而這靜心苑的天,也從這一刻起,徹底變了。
    靜心苑的天,確實是變了。
    自那名意圖衝撞藥膳的丫鬟被拖出去重打了三十大板,又被發賣到最下等的莊子之後,整個院子的風氣為之一肅。
    下人們走路都踮著腳尖,說話不敢高聲。
    這位新來的世子妃,看著比紙還薄,心卻比鐵還硬,手腕更是比冰還冷。
    短短三日,沈青凰已將大房中饋的脈絡理得一清二楚。
    王氏和李氏這些年從中貪墨的窟窿,假借采買之名中飽私囊的爛賬,樁樁件件,都被她用朱筆一一圈出,整整齊齊地碼在一旁。
    她不急著發作,隻等著一個最合適的時機,將這些東西甩到她們臉上,讓她們連本帶利地吐出來。
    雲珠端著新沏的茶水進來,輕聲道:“世子妃,該用茶了。另外,按規矩,今日是您三朝回門的日子。”
    沈青凰翻過一頁賬冊的手指一頓。
    回門。
    她差點忘了,還有這麽一出戲要唱。
    那個所謂的家,對如今的她而言,不過是一個龍潭虎穴,回去與否,毫無意義。
    但規矩就是規矩。
    新婦回門,若無夫君陪同,隻會被人恥笑夫家不重視,是天大的沒臉。
    前世她倒是沒受過這份委屈,因為陸寒琛最是看重顏麵,哪怕心中再不耐,也會將場麵功夫做足。
    這一世麽……
    沈青凰抬眸,目光穿過珠簾,落在了內室那個半靠在榻上,氣息奄奄,仿佛隨時都會咽氣的人影身上。
    她放下賬冊,起身,走入內室。
    裴晏清正閉目養神,聽到腳步聲,緩緩睜開了眼。
    他的臉色依舊蒼白得近乎透明,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青灰的陰影,更添了幾分病氣。
    “有事?”他聲音很輕,帶著沙啞。
    “今日是三朝回門。”沈青凰開門見山的說道。
    裴晏清聞言,眼睫微動,隨即又是一陣低低的咳嗽,他用帕子掩著唇,虛弱地道:“夫人見諒,我這身子……實在不宜外出。你自去便是,我會讓長風備好回門禮,不會讓你在娘家失了顏麵。”
    這番話,說得體貼又周到,盡顯一個病弱夫君的無可奈何。
    若是尋常女子,怕是早已心疼不已,連聲說不敢勞動夫君了。
    然而,沈青凰隻是靜靜地看著他,清冷的鳳眸裏沒有半分動容,反而像是在看一個賣力演出的戲子。
    她忽然笑了。
    “不必了。”她說。
    “東西我已經備好了,不勞世子費心。”
    裴晏清微微一怔。
    隻見沈青凰對外麵候著的雲珠揚了揚下巴,吩咐道:“把東西抬進來,讓世子選。”
    立在一旁的長風一頭霧水。
    很快,兩個身強力壯的婆子,一人抬著一副嶄新的楠木擔架,另一人推著一架同樣嶄新的、鋪著厚厚軟墊的紫檀木輪椅,走進了內室。
    擔架,輪椅。
    兩樣東西並排放在那裏。
    長風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他看看擔架,又看看輪椅,最後難以置信地看向沈青凰。
    世子妃這是……什麽意思?
    裴晏清臉上的血色褪得一幹二淨,向來深不見底的眸子裏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浮現出了龜裂的痕跡。
    他看著沈青凰平靜的臉,半晌,才從喉嚨裏擠出幾個字。
    “夫人,你……這是何意?”
    “字麵意思。”
    沈青凰踱步到他榻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世子是想躺著回去,還是坐著回去,悉聽尊便。”
    “你!”饒是裴晏清這般城府,也被她這不按常理出牌的舉動氣得胸口一窒,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長風急得滿頭大汗,連忙上前為主子順氣,同時忍不住對沈青凰道:“世子妃!主子他身子骨弱,經不起折騰……”
    “閉嘴。”
    沈青凰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裏的寒意,讓長風後麵的話瞬間卡在了喉嚨裏。
    她重新看向裴晏清,等他氣息稍稍平複,才緩緩開口。
    “裴晏清,你不必跟我裝,你我心知肚明,你我這樁婚事,本就是一場交易。我需要國公府世子妃這個身份做我的盾甲,而你需要我幫你穩定後院,擋住那些牛鬼蛇神,讓你能安安生生地養病。”
    她的話,毫不留情地剖開了兩人之間那層虛偽的溫情麵紗。
    裴晏清的瞳孔猛地一縮。
    他盯著她,眼底的驚詫與審視再也無法掩飾。
    她……她竟然全都知道!
    沈青凰仿佛沒看見他眼中的驚濤駭浪,繼續說道:“你的母親周氏,我會幫你護著。二房三房那些上不得台麵的東西,我也會幫你收拾。這靜心苑,乃至整個大房,隻要有我在一日,就不會讓旁人再伸進半隻手來。”
    她頓了頓,話鋒一轉,語氣裏帶上了強硬。
    “但是,你也得給我該有的體麵。”
    “我是沈家明媒正娶嫁過來的女兒,是國公府八抬大轎抬進門的世子妃。我回門,你這個做夫君的,就算是爬,也得給我爬回去!否則,丟的是我沈青凰的臉,更是你定國公府的臉!”
    “我丟臉,就是你丟臉。旁人隻會說,定國公府的病秧子世子,連陪新婦回門的力氣都沒有,活該被人欺辱到頭上!”
    一番話,擲地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