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75章 引來了聞著味兒的豺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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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寒琛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神裏再沒有一絲一毫的溫情,隻剩下冰冷的厭惡與鄙夷。
    “從今天起,你給我老老實實地待在後院,再敢出去惹是生非,我就打斷你的腿!”
    他拂袖而去,留下沈玉姝一個人癱坐在冰冷的地上,渾身發抖。
    失敗的恥辱,被心上人厭棄的痛苦,以及對沈青凰那深入骨髓的嫉恨,在她心中瘋狂交織。
    “沈青凰……又是你!一定是你!!!”她發出怨毒的嘶吼,指甲深深地摳進地麵的磚縫裏,仿佛要將那看不見的敵人,撕成碎片。
    ……
    三個月後,已是深冬。
    國公府的暖閣裏,卻溫暖如春。
    上好的銀霜炭在獸首銅爐裏燒得通紅,沒有一絲煙火氣。
    沈青凰正臨窗而坐,手裏拿著一本賬冊,神情專注。
    長風垂首立於一旁,恭敬地稟報著:“世子妃,這個季度的賬目已經盤點清楚。咱們承辦的鹽鐵鋪子,除去所有成本,淨盈利十萬三千二百兩。府中前幾年因給二房三房填補虧空欠下的外債,已經全部還清。庫房裏,如今還有七萬兩的結餘。”
    他的聲音裏,帶著壓抑不住的激動。
    短短三個月,不僅將國公府這個空殼子徹底填滿,還讓大房的腰杆,前所未有地挺直了!
    府裏的下人,都換上了嶄新的冬衣,吃穿用度,比往年不知好了多少。如今再沒人敢在背後嚼舌根,說大房的閑話,見到沈青凰,一個個都跟見了活菩薩似的,恭敬得不得了。
    “知道了。”沈青凰淡淡地應了一聲,將賬冊合上,臉上並無多少喜色,仿佛這十萬兩,不過是個尋常的數字。
    她早就料到了這個結果。
    她沒有像其他皇商那樣,為了暴利以次充好、缺斤短兩。相反,她嚴格把控鹽的品質,鐵器的質量,並且將價格定在一個合理的、百姓能夠接受的範圍。
    薄利,但多銷。
    加上“國公府”這塊金字招牌,和胡尚書有意無意地“關照”,生意想不好都難。
    她要的,從來不止是錢。
    她要的,是名聲,是地位,是讓所有人都看到,她沈青凰,有能力執掌中饋,更有能力讓國公府大房,重現輝煌!
    “那些祭品,近況如何?”她忽然開口問道。
    長風立刻會意,答道:“回世子妃,陸寒琛被兵部尋了個由頭,外派去了邊境最苦寒的一個衛所,沒有軍令,十年內不得回京。至於沈玉姝……聽說陸寒琛走後,她大病了一場,如今被關在府中後院,形同禁足。”
    “知道了,下去吧。”
    “是。”
    長風退下後,一道慵懶帶笑的聲音從屏風後傳來。
    “世子妃如今,可真是國公府行走的金元寶,光芒萬丈啊。”
    裴晏清緩步走出,他今日穿了一件月白色的錦袍,外麵罩著一件銀狐毛滾邊的大氅,麵色依舊帶著幾分病態的蒼白,但精神卻好了許多。
    他走到沈青凰對麵坐下,自顧自地倒了一杯熱茶,桃花眼彎彎地看著她。
    “世子謬讚,不過是些上不得台麵的算計罷了。”沈青凰垂眸,將桌上的棋盤擺好。
    “哦?”裴晏清挑眉,捏起一枚黑子,落在天元之位,“盈利十萬兩,還清國公府數年虧空,讓胡廣年和張禦史都對你讚不絕口,還將那對蒼蠅夫婦一腳踹去了天邊。這若是上不得台麵的算計,那這京城裏,怕是沒什麽事能上得了台麵了。”
    他的話語裏帶著調侃,目光卻灼灼地落在她臉上,仿佛要將她整個人都看透。
    沈青凰捏著白子的手微微一頓,抬眸迎上他的視線,鳳眸裏一片清冷:“世子不也一樣?一份‘證據’,就將他們釘死在了恥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論手段,我可不敢與世子相提並論。”
    “你我夫婦一體,何分彼此?”裴晏清輕笑一聲,落子的動作卻絲毫沒有停頓,棋風淩厲,步步緊逼,一如他的人,看似溫和無害,實則暗藏殺機。
    沈青凰不再言語,凝神應對。
    棋盤之上,黑白交錯,殺伐果斷。
    一時間,暖閣內隻剩下棋子落在棋盤上清脆的“嗒嗒”聲。
    不知過了多久,裴晏清忽然開口,聲音低沉而悅耳:“世子妃,你如今把國公府打理得這麽好,庫房充盈,人人稱頌,可想過下一步?”
    沈青凰落下一子,截斷了他的一條大龍,淡淡道:“錢,是立身之本。但光有錢,還不夠。”
    “那世子妃還想要什麽?”裴晏清的目光,從棋盤移到她的臉上,眼底的墨色濃得化不開。
    沈青凰抬起眼,看著窗外飄落的零星雪花,一字一頓地說道:
    “我想要,權。”
    “我要讓那些曾經輕賤我、踐踏我的人,都跪在我腳下!”
    她的話語平靜,卻帶著一股令人心驚膽戰的力量。
    裴晏清看著她,看著她眼中那不加掩飾的野心和恨意,非但沒有感到畏懼,唇角的笑意反而愈發深邃。
    他伸出手,覆在她執著白子的手上,掌心溫熱。
    “好。”他低聲道,聲音裏帶著一絲蠱惑,“世子妃想要,我便陪你,一起拿。”
    那枚截斷黑子大龍的白棋,依舊靜靜地躺在棋盤上,像一滴凝固的冰,透著決絕的殺意。
    裴晏清的話不僅僅是應允,更是一種契約,一份盟誓。
    這世間最誘人的,從來不是唾手可得的珍寶,而是與同類並肩,將整個天下納入棋盤的酣暢淋漓。
    裴晏清覆在她手背上的掌心,溫熱依舊,指腹卻無意識地輕輕摩挲了一下。
    他那雙瀲灩的桃花眼中,墨色翻湧,深不見底,倒映著她平靜卻燃燒著野心的臉龐。
    就在這靜謐的、幾乎能聽到雪花落在窗欞上聲音的時刻,長風的身影再次出現在門口,神色間帶著幾分古怪。
    “世子,世子妃。”他躬身行禮,稟報道,“府外……沈家老爺、世子妃,還有大公子登門拜訪,說是有要事求見世子妃。”
    “沈家?”
    裴晏清挑了挑眉,唇角的笑意多了幾分玩味。
    他鬆開沈青凰的手,懶懶地向後倚靠在軟枕上,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她。
    “看來,世子妃的金元寶光芒太盛,引來了聞著味兒的豺狗。”
    沈青凰的麵色沒有絲毫變化,連眼睫都未曾顫動一下。
    前世,沈家將她棄如敝履,視她為玷汙門楣的汙點;今生待她也視如草芥,見她成了國公府世子妃非但沒有做成寡婦,反而風格無限,手握鹽鐵專賣權,便迫不及待地想湊上來吸血。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她緩緩收回落在棋盤上的視線,聲音平淡得聽不出一絲波瀾:“請他們去正廳奉茶,我稍後便至。”
    “是。”長風領命退下。
    沈青凰這才站起身,從容地整理了一下衣袖的褶皺。
    裴晏清看著她,忽然輕笑出聲:“世子妃這就要去‘清理門戶’了?需不需要為夫在一旁給你撐個腰?畢竟,對付豺狗,有時還是得用棍棒。”
    “不必。”沈青凰回眸看他,鳳眸裏沉澱著冰雪,“對付幾隻隻會搖尾乞憐,卻又妄想咬人的野狗,還用不著世子出手。”
    她頓了頓,唇角勾起一抹極淡、卻冷得徹骨的弧度。
    “何況,我更喜歡親手拔掉它們的牙。”
    說罷,她再不多言,轉身離去。
    那月白色的身影,穿過暖閣明亮的光線,步入略顯幽暗的回廊,背影挺直,帶著一股凜然的、不容侵犯的氣勢。
    裴晏清目送她離開,指尖輕輕敲擊著棋盤,將那盤未完的棋局,敲打得支離破碎。
    “長風……”他低聲自語,聲音裏帶著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笑意,“讓臨江月查查,沈家最近,都惹了些什麽有趣的麻煩。”
    ……
    國公府,正廳。
    上好的龍井在白玉瓷杯中舒展著嫩綠的葉片,氤氳出嫋嫋茶香。
    沈青凰端坐在紫檀木雕花的主位之上,指尖無意識地、輕輕摩挲著溫熱的茶盞邊緣,那雙鳳眸垂著,目光落在茶水中自己的倒影上,冷冽如冰。
    她沒有開口,廳內的氣氛便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沈承安與沈母坐立難安,他們帶來的長子沈君義更是如坐針氈。
    這國公府的富貴與威嚴,遠超他們的想象。每一件擺設,每一個下人眼中的恭敬與疏離,都像一堵無形的牆,將他們與高高在上的女兒,隔絕開來。
    終究,還是沈母耐不住這死一般的沉寂。她擠出一個自以為慈愛的笑容,擺出母親的架子,快步上前,就想去拉沈青凰的手。
    “青凰啊,我的兒,娘可真是想死你了!你這孩子,心也太狠了,嫁過來這麽久,也不知道回娘家看看我們……”她的聲音裏帶著刻意的哭腔,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就在她的指尖即將觸碰到沈青凰衣袖的瞬間,沈青凰微微側身,端起茶盞湊到唇邊,輕啜了一口。
    一個簡單至極的動作,卻讓她那蓄滿“母愛”的手,尷尬地停在了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