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因茨很窮。
    窮得連辦公室都非常簡陋。
    所以，有很長一段時間，克裏斯蒂安·海德爾都不在布魯赫路球場辦公。
    哪怕是到現在，他依舊經常在自己的寶馬之家裏工作。
    美因茨很多重要的合同，其實都是在這裏簽署的。
    當然，作為德國足球的小透明，也沒有多少人去關注這些。
    作為海德爾的好友，克洛普也是寶馬之家的常客。
    但像現在這樣，剛踢完一輪聯賽，連夜火急火燎地闖進來，還是第一次。
    “怎麽啦，尤爾根？”
    海德爾坐在自己那一間寬敞明亮的辦公室裏，有些好奇地看著克洛普。
    “你的手機怎麽沒接？”
    克洛普顯然一路趕得很急，有些喘。
    “剛才在球場那邊看比賽，沒電了。”海德爾隨口解釋。
    “你是不知道，美國佬搞出的這款iPhone手機，屏幕這麽大，太耗電了，根本就用不了一天，完全沒有諾基亞或西門子好用。”
    最後這句話純粹是在吐槽自己的手機。
    克洛普嗬嗬一笑，“你買的時候可不是這麽說的，你當時可是說，這就是未來。”
    “我被騙了，這款手機一點都不好用。”
    克洛普給了一個【我信你個鬼】的表情。
    他認識海德爾十幾年，兩人關係這麽好，他還不了解海德爾的性格？
    這家夥對所有的新鮮事物都有很強的接受能力，也很喜歡去嚐試。
    克洛普顯然不是來跟海德爾探討手機問題的。
    他是來談拜仁安排球探，考察U19青年隊的王碩。
    對於這個名字，克裏斯蒂安·海德爾之前就聽說過。
    3月中旬才加盟的球隊，當時的青訓合同還給他簽過字。
    但海德爾並不在意。
    後來幾次聽說，他在U19青年隊表現得不錯，克拉姆尼對這名中國球員的評價也挺高。
    尤其是到了今天。
    他更是聽說，王碩在下奧爾姆率領U19青年隊4比3逆轉了拜仁U19。
    並且上演了帽子戲法。
    “拜仁安排人來考察他？”海德爾還是感到挺意外的。
    “千真萬確，赫內斯已經給他的經紀人打過電話了。”
    聽到這裏，海德爾這才變得嚴肅了起來。
    拜仁考察球員是常有的事情，但赫內斯親自打電話，這絕不簡單。
    “你想要留下他？”海德爾皺起了眉頭。
    這可不容易。
    放眼整個德國，當拜仁想要挖角一名球員的時候，其他德國球隊是很難拒絕的。
    尤其是像美因茨這樣的球隊。
    更何況，克洛普現在的情況也不利於他出麵挽留。
    因為他沒辦法給出任何實際有效的承諾。
    球隊現如今在德乙聯賽表現得不是很好。
    根據之前克洛普跟美因茨簽署的續約合同，如果本賽季衝甲失敗，克洛普基本就會選擇離開美因茨。
    以他現如今在德國足壇的聲望，根本不缺乏德甲球隊對他的青睞和興趣。
    最有可能的是多特蒙德。
    當然，如果球隊衝甲成功，按照合同，克洛普會選擇留任。
    在這種情況下，克洛普拿什麽去挽留球員？
    “我想要把他直接提拔到一線隊，讓他為一線隊出場比賽。”克洛普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海德爾點了點頭，“我這邊沒有問題，你拿主意就好。”
    “但他年齡沒到。”
    “年齡？”
    “對，他是90年9月的。”
    海德爾頓時嘖了一聲。
    作為美因茨的總經理，他當然熟悉德國職業聯賽的規則，尤其是球員注冊。
    這是常識。
    兩人之間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都在思考著這個問題。
    “過去這兩個賽季，德乙開始有越來越多的球隊重視和提拔年輕球員。”
    “例如，上賽季，慕尼黑1860就先後提拔了拉爾斯·本德和斯文·本德兩兄弟。”
    “去年12月，凱澤斯勞滕就提拔了亞曆山大·埃斯魏因，今年2月，帕德博恩就提拔了儒尼奧爾·霍伊萊特。”
    “但所有的這些球員都有一個共同特點，他們既來自於本隊青訓，同時也在賽季結束時，年滿18歲，這符合目前德國職業聯賽的章程。”
    “我知道，但也有例外，不是嗎？”
    “你想說的是多特蒙德的沙欣，以及亞琛的劉易斯·霍爾特比，對吧？”
    克洛普點頭。
    這是到目前為止，德甲和德乙唯二的兩名申請到特殊參賽許可的年輕球員。
    其中，霍爾特比還是在07年12月。
    有趣的是，他也是90年9月出生，情況跟王碩非常相似。
    “這很麻煩，你要知道，沙欣和霍爾特比都是國內公認的天才球員，可就算是如此，多特蒙德和亞琛為他們申請特殊參賽許可，也是費了很大的勁。”
    說到這裏，海德爾雙眼注視著克洛普，“你覺得，我們有必要為王碩這麽做嗎？”
    “有！”
    克洛普脫口而出，而且說這話的時候，語氣非常的篤定。
    但很快，美因茨主教練又有些頹喪地搖頭歎了一口氣。
    “今天傍晚對亞琛的比賽，你也看到了，我已經盡力了，但我們的球員好像突然間變得不會踢球了。”
    “尤其是我們的前場球員，好像不會進球了一樣，我是真沒什麽太好的辦法了。”
    兩人認識了十幾年，海德爾是了解克洛普的脾氣。
    如果不是實在束手無策，克洛普不會這麽說的。
    這恰恰也反應出目前克洛普的無可奈何。
    他知道球隊有問題，也知道問題大概是在什麽地方，但他沒辦法去解決。
    “我跟澤利科研究過，過去幾個賽季，想要從德乙升入德甲，至少需要拿到60分。”
    “現如今，聯賽隻剩下7輪，我們拿到了43分，已經基本沒什麽繼續犯錯的空間了。”
    “更別忘了，剩下的7輪比賽裏，還有客場踢科隆，還有像奧格斯堡、凱澤斯勞滕、聖保利等球隊，這些都不好踢。”
    不管是克洛普，還是海德爾，其實都非常重視數據分析。
    美因茨是德國職業聯賽裏，最早采用數據分析和視頻分析的球隊之一。
    所以，海德爾很容易就從克洛普的話裏，得到了一個明確的信號。
    想要拿到60分，剩下的7輪聯賽裏，至少要拿到17分。
    最多最多隻能再輸掉一場。
    可過去這段時間，美因茨的成績都拉胯成什麽樣子，海德爾一清二楚。
    “不管是我，還是澤利科，我們都覺得，王碩會是一個能夠給我們前場帶來變化的球員，也是我們目前需要的球員。”
    “沒有人知道他能改變什麽，但這至少是一次機會。”
    海德爾聽到這裏，重重地點頭道：“我知道了。”
    “我明天就跑一趟法蘭克福，我會想辦法說服那些人，盡全力爭取參賽許可，但這肯定需要一些時間。”
    克洛普笑了起來，“那我就先把他提拔到一線隊，讓德雷姆勒撲個空。”
    頓了頓後，克洛普冷哼了一聲，“我就不信，赫內斯敢到一線隊來找我要人！”
    海德爾聽得苦笑連連。
    之前克洛普差點執教拜仁的事情，確實是赫內斯理虧在先。
    以目前兩人的這種關係，赫內斯估計是不可能找克洛普的。
    當然，海德爾也算是聽出來了，克洛普的心裏還是有氣。
    執教拜仁，對於所有德國主教練來說，都是一份莫大的殊榮。
    包括克洛普。
    但他現在對拜仁肯定是憋著一肚子火。
    ……
    王碩並不清楚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次日早晨，他來到訓練場的時候，克拉姆尼就告訴他一個消息。
    “收拾東西，趕緊去一線隊報到！”
    一線隊？
    王碩一頭霧水地收拾好東西，前往兩百米外的一線隊。
    一線隊隻有一塊訓練場地，比標準足球場要大一些，緊挨著布魯赫路球場北側看台。
    球員的更衣室、休息區、健身房、訓練設備室，以及教練們的辦公室等，全部都集中在球場西北角的一棟白色鋼結構房裏麵。
    當王碩來到這棟所有美因茨青年隊球員都想要踏足的訓練樓時，正好是一線隊球員陸續過來報到的時間。
    斜對麵的一線隊訓練場裏，克洛普、布瓦奇正帶著一線隊教練組在布置訓練場地。
    “你就是王碩吧？”
    在王碩準備要推門進入訓練樓的時候，旁邊就傳來了一把洪亮的聲音。
    轉頭望去，赫然是一位身穿美因茨紅色球衣，身材魁梧壯碩的球員。
    跟周圍很多德國球員相比，他的皮膚看起來更像亞洲球員，有點黝黑。
    隻看了一眼，王碩就認出來，他就是美因茨現在的隊長，馬其頓中衛尼克爾斯·諾維斯基。
    “對，我是王碩，你好，隊長。”
    在嫡係中衛弗裏德裏希轉會勒沃庫森後，諾維斯基就接掌了球隊隊長袖標。
    “尤爾根剛才已經跟我說，你跟我來吧。”
    說完，諾維斯基就推門走進了訓練樓。
    馬其頓人走在前麵，邊走邊跟王碩介紹訓練樓的布局。
    哪裏是健身房，哪裏是休息區，休息區裏又有什麽……
    這棟訓練樓是小了點，但應該有的東西也都有。
    更衣室也不大。
    王碩走進去的時候，裏麵已經有很多人在忙著換衣服、綁鞋帶之類的。
    “夥計們！”
    諾維斯基在更衣室裏顯然很有威望，用力地一拍掌，所有人就都紛紛停下了手頭的動作，抬起頭望了過來。
    這時候，他們才留意到站在他身旁的王碩。
    別看王碩是1米8，隻比1米9的諾維斯基矮10公分，但馬其頓人足足比他壯了一大圈。
    王碩感受到了來自隊長的氣場，同時也感受到了更衣室裏其他隊友的異樣目光。
    有的是警惕，有的是好奇，有的是欣喜，還有的帶有一定的敵意，甚至是不屑。
    更衣室很小，但裏麵的二三十名球員都有各自不同的利益訴求。
    尤其是美因茨現如今這種情況，更衣室裏的情況就更亂了。
    “這就是我們U19表現最好的球員，來自中國的王碩，現在隻有17歲。”
    “因為年齡的緣故，目前還沒有為一線隊參賽的資格，隻是隨隊參加訓練。”
    王碩很明顯地感受到，當諾維斯基這話說出來後，更衣室裏有不少人，都明顯鬆了一口氣。
    “喏，王，你就坐在內文的旁邊，用那個櫃子。”諾維斯基指向了左手邊。
    “好。”
    王碩沒得挑，當即走了過去。
    這個內文也是一個身高和塊頭都不輸給諾維斯基的球員。
    他是球隊的主力中衛。
    “你好，我叫王碩，來自中國。”
    王碩走到櫃子前，看到這名高大的中衛，笑著主動伸出手。
    對方不算熱情，但還是禮貌地跟王碩握手。
    “你好，內文，內文·蘇博蒂奇，出生於波黑，目前為美國隊效力，但我有塞爾維亞國籍。”
    王碩愣了一下。
    這麽亂的嗎？
    當王碩走進一線隊更衣室的同時，經紀人托馬斯·埃辛也帶著一個人，抵達了布魯赫路球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