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項目還沒有給上級匯報，現在這個機會正合適，於是，秦亮就把軍艦大致說了一番。
    四千噸左右的排水量，三十二聯裝的紅旗十六垂發，十六枚反艦導彈，兩架反潛直升機……
    這軍艦聽上去就帶勁！
    “不錯，不錯，這項目，完全可以和咱們的護衛艦項目合並起來啊，咱們也需要這種級別的護衛艦啊。”
    “沒錯，還帶垂發，除了防空能力，反艦和反潛也是一流，最適合咱們海軍！”
    大家夥都是興致勃勃。
    “不知道，這軍艦動力計劃選擇什麽發動機？”
    這還是整個項目裏最不確定性的地方了！
    雖然東方有萬噸巨輪，但是上麵用的都是低速柴油機，每分鍾就幾十轉，還能燒重油，但是爆發力差，體積大，沒法當軍艦動力。
    東方也有導彈快艇，用的是高速柴油機，動力很強悍，但是油耗也高，同樣不適合護衛艦使用。
    護衛艦最適合的是中速柴油機，在後世，東方海軍的054使用的是16PA6V280STC柴油機，功率5184千瓦，隻是在秦亮的記憶中，這發動機在九十年代初期才引進國內，現在還沒有。
    所以，當初給埃駝介紹的時候，秦亮也沒有具體介紹動力係統，還好埃駝沒問。
    “咱們魔都，滬東造船廠那邊有給053使用的12E390V中速柴油機，主機功率5880千瓦，裝上四台的話，應該是夠用了。”胡廠長開口說道。
    秦亮苦笑：“從功率上來說，我們可選擇的方案有很多，但是，咱們國產柴油機的壽命、油耗，始終和國外先進水平有差距，咱們的軍艦首次出口，必須得讓客戶滿意，如果幾年發動機就大修，會影響咱們東方軍工的口碑。”
    這發動機是滬東造船廠獨立研發的，先研製出來了單缸機，之後就可以通過組合，實現不同的功率輸出，同時代的053的排水量是一千來噸，裝兩台就夠用了，後來隨著噸位的不斷提升，這發動機也從12缸增加到了18缸，不斷增加功率。
    動力夠用，還有其他指標呢啊！後世到了054，選擇了法國技術的柴油機，就是因為進口貨的性能更強，發動機這東西，依賴整個國家工業體係的進步，不是西工大能推動得了的。
    防空係統最先進，反潛也一流，結果動力拉胯掉鏈子，就會影響用戶的口碑。
    所以，如果國內沒配套的話，那秦亮倒是寧可首先進口柴油機，軍艦到了用戶手裏，必須要挑不出任何毛病來才行！
    大家夥都沉默了，東方船用動力領域，的確是落後了啊，現在哪怕民船，很多國外客戶也是指定用國外柴油機的。
    “沒錯，咱們自己生產的柴油機，是有很多問題，不過，那些都是因為沒有西工大參與啊，西工大可以提供技術援助，讓滬東造船廠生產的柴油機，提升到世界一流水平啊！”
    不管什麽項目，隻要西工大接手，就一定能推動技術進步，直至世界第一！
    秦亮有些……尷尬。
    西工大有三航專業，航空，航海，航天都能涉獵，但是，西工大也不是萬能的啊，沒有柴油機專業，怎麽提供指點？這不是外行指導內行嗎？
    隻不過，就現在的情況來說，歐洲各國肯定都會提防著東方，什麽也不會出口的，生怕教會徒弟餓死師傅，尤其是法國，很多軍工出口被咱們給擠了，想要和曆史上一樣，進口PA6柴油機，那估計會很難。
    “好，那我們西工大幫忙看看，不過……我們也不敢保證就一定能成。”
    “一定可以的！”
    在場人都是一副信心滿滿的樣子，真不知道這信心是哪裏來的，自己都沒這麽肯定！
    “好吧。”
    “撿日不如撞日，就下午吧，吃過飯就去！”
    “這……”
    “亮子，海軍的心髒，就拜托你們西工大了！”
    “好吧。”
    1928年，英國國籍的猶太人伊利克馬勒開辦了馬勒船廠，這就是滬東造船廠的前身，由於廠房條件好，起重能力強，所以，1952年，附近的華興鐵工廠等等很多小廠，都被合並進來，職工人數增加到了一千六百多人。
    1958年，第二次擴建和技術改造之後，就具備了生產大馬力低速柴油機的能力。至於中速柴油機，則是在最近數年裏搗鼓出來的。
    在後世，2001年，滬東造船廠和中華造船廠合並，成為滬東中華造船廠，建造技術一流，後世大名鼎鼎的076，就是在這個造船廠建造的。
    吃過飯，日理萬機的海軍領導回去了，胡廠長帶著秦亮和其他幾個人，興致勃勃地來到了滬東造船廠的柴油機生產車間。
    滬東造船廠能生產先進的柴油機，他們江南造船廠也就不用從國外采購了，可以節省大筆外匯啊！
    古老的刨床，正在慢悠悠地刨汽缸壁，附近的翻砂車間，澆鑄著大型柴油機缸體鑄件，幾名老師傅在最大的車床上，精心切削著曲軸，這是發動機上形狀最複雜的部件。
    這是一副熱火朝天的生產景象！
    當眾人從廠房一側進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廠房另一側，進來了幾名外國人。
    “你們這種加工方法，太落後了！”一聽這話，就知道是法國佬。
    “你們能用多把車刀一次對軸頸的外圓、圓角和側麵及台階進行加工，的確是一種思路，我們西方在七十年代之前，用的就是這種方式，但是，我們都知道，同一零件的不同部位，因為形狀不一樣，就需要很多工序才能完成。”
    對方一邊說一邊連連搖頭：“這樣多刀車削，加工的時候，餘量大，後續加工容易產生振動和打刀的問題，刀具壽命低，不良率很高，在西方，早就被淘汰了！”
    “是啊，皮埃爾先生，我們知道這些缺陷，所以才想要引進先進的設備來加工……”一旁陪同的中年人，穿著中山裝，戴著黑框眼鏡，一看就是個幹部。
    “嗯，你們需要引進我們貝蒂埃的數控機床，實現精密加工！”
    “是的，我們也有這種想法，不知道要多少錢？”
    “我們西方的先進工藝，分成CNC車削、CNC外銑和CNC內銑工藝三部分，這樣的數控加工設備可不便宜，尤其還要加工大型柴油機的曲軸，至少需要……八千萬美元。”
    中年人的臉色瞬間就變了：“這麽貴？”
    “這可不貴，這是最先進的數控機床，屬於巴統禁運物資，比如蘇聯人，不管花多少錢都買不到，也就是你們東方和我們關係良好，所以才有采購的資格。當然，你們也可以去找其他廠商問問，我敢說，我們的報價是最低的。”
    皮埃爾的臉上滿是驕傲：“在曲軸加工方麵，我們貝蒂埃的數控機床是最先進的！完美地解決了曲軸加工的所有問題……”
    他正說得高興，卻看到對麵走來幾個人，其中那個年輕人，臉上帶著鄙夷的笑容，瞬間就讓他不爽了。
    “喂，你是什麽人？你這表情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
    “老胡，你們這是……”對麵的中年人好奇地走過來，不知道突然造訪的客人有什麽目的。
    “老趙，我給你們帶來了個專家，能幫助你們解決柴油機的質量問題。”
    滬東造船廠的趙廠長看向秦亮，更是驚訝，你這小夥子，能給咱們解決迫在眉睫的質量問題？
    之前給國內造船，質量再差，國內也得接收，現在國門打開，外國客戶上來就要求配套外國柴油機，他們滬東造船廠很是不甘心，既然嫌棄咱們發動機質量不好，那咱們就改進！
    其實，柴油機的質量提升，說簡單也簡單，那就是提升加工精度和材料質量唄！
    一些簡單形狀的零件，比如活塞，氣缸，他們自己想辦法提升精度和質量，複雜的，就得請外援，找這外國人過來，沒想到，開口就報價八千萬美元！滬東造船廠一年利潤才多少！
    他們心中不甘，但是……國家工業基礎差，不引進，還真沒法提升質量，正糾結呢，就有外援了？隻是……這年輕人行嗎？
    聽到了翻譯過來的話，皮埃爾的臉色更是變得很難看：“趙先生，你們這是什麽意思？明明找了我們來幫忙解決質量問題，又找了別人，這是不相信我們法國的技術嗎？”
    如果來的是德國人，他扭頭就走，還真比不過，來的居然是東方人，你們自己能解決嗎？
    眼前這個小夥子，能懂什麽？
    如果是航空工業，導彈工業，那絕對是認識秦亮的，無奈西工大在航海領域裏參與較少，所以到現在為止，也有很多人不認識他。
    “我請來的這位，那可是個牛人……”胡廠長眼看秦亮被人鄙視，生怕他不高興，扭頭就走，趕緊介紹。
    話還沒說完，就聽到秦亮開口了。
    “法國的技術，也就那樣吧。”
    “什麽？”皮埃爾臉色更加難看：“你們難道有比CNC更好的加工方法？”
    “咱們這船用曲軸工件大，固定到車床上之後，就會彎曲變形，要求的結構還很特殊，所以加工精度很難保證，全憑老師傅的手藝，用了數控加工，應該能大幅度提升加工精度啊。”
    “沒錯，這數控加工，那可是世界上最先進的技術，比咱們老師傅厲害多了。”
    一旁的工人師傅，也都紛紛發言，在他們眼裏看來，秦亮這個年輕人是在說大話啊。
    “如果說加工普通部件，那我承認，這數控機床的加工效率是不錯，但是，要加工複雜造型的曲軸，數控機床不行，普通的CNC也不好用。”
    僅僅數控機床和CNC，其實也是有區別的，後者稱為加工中心，可以有幾個軸，車削，銑削都可以結合到一起，而數控機床，可以理解為給普通機床加計算機。
    不過，不管什麽設備，要直接加工曲軸這種部件，都不容易！
    “CNC也不好用？那你說，要什麽加工設備才好用？”皮埃爾被氣笑了，很明顯，眼前這個，就是什麽都不懂的門外漢啊。
    “你們法國技術這麽先進，研究過車拉工藝嗎？”
    幸虧一旁的翻譯專業，把這個詞準確地翻譯了過去，皮埃爾的身體猛地一震：“你說什麽，你們在研究車拉工藝？”
    七十年代之前，國際上曲軸加工，就是多刀車削的工藝，到了七十年代，出現了CNC的車削、外銑和內銑工藝，這工藝用到了八十年代後期，才被車拉工藝取代。
    秦亮掃了對方一眼：“你們也在研究？那你們研究了車車拉工藝了嗎？”
    翻譯有些懵逼，這個……真的不會了啊，車拉工藝，就是車削與拉削結合的加工工藝，車車拉呢？這是啥？
    看著對方那幽怨的目光，秦亮說道：“車車拉，就是把車削工藝和車拉工藝組合在一起。”
    “啥？”
    車削和拉削已經組合在一起了，再來個二次車削？這啥玩意兒？
    看著對方那懵懂的眼神，秦亮很得意，當初剛剛去西工大的時候，各種秀知識儲備，成為了學霸的典型，之後，忙於各種布局，這技術上的事情，就介入的少了。
    現在，終於又找到了曾經的感覺。
    一旁，胡廠長滿臉敬佩：“看到了吧？咱們的秦亮同誌，說起這些工藝來，連法國人都沒聽說過！”
    “什麽？這位小夥子是秦亮？”這個時候，趙廠長才反應過來。
    “秦亮同誌，歡迎歡迎！”技術科的科長孫成全已經上去，熱情地握手了：“我們滬東造船廠的柴油機性能提升，就靠您了！”
    “是啊，有西工大加入，我們還發愁什麽！”趙廠長也趕緊上去，非常熱情。
    法國人……徹底被冷落在了旁邊！
    其實，整套CNC加工設備，最多兩千萬，他們要了幾倍的價格，就是想著能狠賺一筆，沒想到……
    “什麽車車拉工藝，你分明就是在胡扯！”皮埃爾徹底不淡定了。
    車拉工藝，他們正在研究之中，進展緩慢，車車拉……扯淡還差不多！
    秦亮笑了笑，車車拉工藝，1988年才發明的，目標就是為了加工柴油機曲軸，這才82年，法國佬們想不到，當然也是正常的。
    西工大不會造柴油機，但是造數控機床，那可是專業的！
    “皮埃爾先生，你們法國人做不到，想不到，並不代表別人做不到和想不到啊。”秦亮白了對方一眼：“曲軸的加工，車拉工藝你們既然已經在研究了，那就應該知道，車拉隻能對外圓進行拉削，而這隻是造曲軸的一個步驟，還有其他的工藝要進行，尤其是後續還要精加工，而車車拉……”
    秦亮搖搖頭：“不說了，我們懷疑你們是在釣魚。”
    “你要是不說，那就是在胡扯！”
    “果然是在釣魚，你們以為，激將法有用嗎？算了，不和你們說了，你們自己回去琢磨去吧！”
    “秦亮同誌，你給咱們介紹介紹？”孫成全滿眼都是小星星。
    整個發動機中，就曲軸最難加工，目前來說，完全依賴老師傅的手藝，廢品率還是非常高的，這要是有了先進的工藝，可以輕鬆生產，那他們的產品不僅僅質量提高，數量也能大大增加！
    “當然可以，走，咱們到另一邊去，別讓法國佬把咱們的先進技術給學到了。”
    “好，好，好。”
    法國人被晾在了一邊，看著一大群人圍在了機床旁邊，皮埃爾咬了咬牙，然後給翻譯使了個眼色。
    於是，翻譯悄悄地湊了上去。
    “這車車拉，主要是一套複雜的刀具係統，一套係統要有左右兩個刀盤，每個刀盤有45個刀位，飛邊、開槽、粗車、溝槽、拉刀及倒角，一次就能解決，這樣工件隻需要一次裝夾定位，就能完成粗加工和半精加工……”
    這些都是後世先進的車車拉工藝的思路，但是，隻說思路管什麽用，還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他們想要獲得這項先進技術，那就還得來找西工大。
    想要引進西工大的技術，那就得花錢！有法國的經費，足夠西工大把這套係統研發出來了！
    “秦亮同誌，這機器設備，需要多少錢？”
    “不多，一千萬，人民幣就可以，不過，機床的維護保養，都得我們的人來，你們不能拆解，更不能把機床秘密泄露給外國人，否則……滬東造船廠就會永遠排除出我們西工大的合作名單！”
    “那是自然，我們不會泄密的。秦亮同誌，我們這就下訂單！”
    “好！”
    “秦亮同誌，解決了曲軸的加工，接下來就是活塞和氣缸套的加工了，我們希望西工大給我們提供先進設備……”
    “沒問題，這數控機床就能解決，不過，我倒是認為，咱們的柴油機噴油係統，得改進一下，提高壓力，提升柴油霧化性能，燃燒室再重新設計一下，這樣應該會更省油。結實耐用還不夠，客戶更關心油耗的啊。”
    “好，好，好。請西工大幫助我們解決這些問題。”
    “簡單，到咱們的計算機上跑一圈，把內部的燃燒結構走一遍，就知道怎麽改進了，包在咱們身上。”
    PS：船用發動機大軸和數控加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