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眼珠子滴溜溜地轉。
    許是因為過度興奮而充血，冒著血紅的光芒，癲狂，扭曲的意味從他的眼神中，直勾勾撞擊向我的大腦。
    這是個男人的聲音。
    不出意外的話，就是殺死三位女房客的凶手。
    我此刻看到的，是衣櫃裏的女人曾經經曆過的畫麵。
    她，是想告訴我凶手是誰嗎？
    可是，衣櫃裏好黑，他隔得太近，我隻能看到這隻血紅的瞳孔，看不到男人的全貌。
    而像是受到某種控製，我發不出聲音，身體下意識地往衣櫃內部縮去。
    恐懼，絕望，好像沒過頭的鮮血，讓我窒息痙攣。
    心髒幾乎揪成了一團。
    這是，她的情緒。
    “嗬哧，嗬哧......最看不得你們這種故作清高的賤人。“
    衣櫃外的男人大喘氣，大蒜味和香煙混合的怪味彌漫進來，讓人想吐。
    接著，四根沾了血的粗胖手指，從縫隙裏伸了進來。
    “讓我看看，我能不能碰到你，碰到的話，就......該你了。”
    單人衣櫃很窄，裏麵塞下我之後，空間有限，根本無法避讓。
    望著那隻滿是鮮血的手掌，順著百葉縫隙劃過，我隻能咬著牙，盡量在有限的空間裏躲避。
    第一格，他的手掌從我的頭頂劃過。
    差一點點。
    第二格，我的頭靠向了角落，男人小拇指留著的長指甲，刮過了我的臉。
    他好像覺得好玩。
    明明他將人綁在衣櫃，隻要打開衣櫃，他就能把我拖出去，然後......
    然而，他不這麽做。
    他的手依舊順著百葉縫隙摸索。
    終於，他的手掌落在了我的肩膀上。
    “抓到了。”
    一股大力將我拽過去貼著門，另一隻手伸進來，手指在我臉上胡亂地摸索。
    他手上有濃鬱的鮮血，完全糊在了我的臉上。
    “多麽美的臉？此刻，一定很害怕吧？”
    鋒利的刀一點點從外麵伸進來。
    我感覺到了絕望。
    是我的，也是她的。
    “咚咚咚。”
    “咯吱，咯吱。”
    忽然，外頭傳來動靜，聽聲音是陽台的位置。
    陽台？
    我剛才那一瞬間幾乎停止運轉的大腦，想起來在陽台看到過的紅衣女人。
    “媽的，你以為那玻璃門是你能撞壞的？”
    說著，男人起身走向了陽台。
    而我也忽然回神了一般，卻發現此刻隻有我自己靜靜蜷縮在衣櫃裏。
    渾身，卻已然被汗水濕透。
    方才經曆的那一切，像是我做了個夢。
    我打量著漆黑的衣櫃，很靜，隻有我大口喘氣的聲音。
    鏡中，我此時的臉大汗淋漓，白得好像一隻鬼。
    我好像，在慢慢接近真相。
    顫抖地伸出手，碰了碰鏡中我自己的臉。
    忽然，那鏡子從中間裂開，縫隙正好從我的眉心貫穿至我的下頜。
    看上去，好像我整個人被劈成了兩半似的。
    我咽了咽口水。
    猛然意識到，從踏進404房門開始，我就無法置身事外了。
    這房中凶魂，也不可能放過我。
    除非......
    除非讓她們安息。
    否則，她們會一直纏著我，不，還有小愛。
    頓了頓，我深呼吸讓自己平靜下來。
    既然窺視到了真相的一角，那就隻能接著挑戰了。
    我遲早要看到那男人的臉。
    誠然，我現在就可以選擇報警，隻是一來我沒有證據。
    帽子叔叔不可能因為我幾句見鬼的話就信我。
    說不定還會把我賬號封了。
    二來，我愛錢，也需要錢。
    此刻報警，等同於挑戰失敗，一萬二我才拿到四千。
    我不甘心。
    不僅僅是尾款拿不到，未來我可能都不能靠接這種恐怖挑戰賺錢了。
    第三，解不開真相，她們就陰魂不散。
    所以不管出於哪種考慮，我都得進行下去，摸索出真相。
    這才是對我最有利的局麵。
    想到這裏，我深吸一口氣，將掉在角落的手機撿起重新打開了直播間。
    “不好意思，剛才手機沒電了，現在繼續直播。”
    守著手機的網友立馬湧進來。
    【嚇死，差點以為主播已經寄了，我都打算報警了】
    【還好還活著，離了你，誰來作死給我看啊】
    【要是真的有女鬼，把她介紹給我，我要她叫爸爸】
    【......不要獎勵他】
    或許那雙紅色眼睛的主人，也正在屏幕背後靜靜窺視著我。
    他是不是真誠的鍋蓋頭？
    如果凶手是他，他又是出於何種心理請我來這裏呆三天？
    難道是一個變態殺人犯對自己完美犯罪的欣賞，迫不及待請人來回顧凶案現場麽？
    還是說，他不是凶手，僅僅是因為這裏鬧鬼，便出錢請我來呢？
    回想起那把同城寄送來的鑰匙，我忽然覺得陣陣發冷。
    他，離我很近。
    現在是淩晨三點，我懷著各種疑惑，不理會彈幕，開始閉目養神。
    觀眾看我，從來不是因為我多會互動，而是因為我能給他們帶來刺激。
    所以，我根本用不著和他們互動，維護感情。
    當然，要禮物的時候我也絕不含糊。
    咱行走江湖，主打臉皮厚。
    不知不覺，我在衣櫃睡著了，醒過來時天已經亮了。
    手機插著充電寶還在播，早上人數不多。
    身上無比酸疼。
    我活動著胳膊鑽出衣櫃。
    床上，小愛已經不在了。
    “小愛？”
    我喊了幾聲，小愛沒有回答。
    大早上人哪兒去了？
    客廳沒人，剩下的臥室也沒有人。
    我下意識皺起眉頭，想給小愛打電話，衛生間卻傳來奇怪的響聲。
    難道是小愛？
    我順著聲音趕緊跑過去，手機頓時差點掉在地上。
    小愛穿著睡衣，披頭散發地站在衛生間裏，麵對著牆壁，低著頭，一下一下撞擊著牆麵。
    “咚！”
    “咚！”
    “咚！”
    額頭撞在牆麵上，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血珠滴在赤腳上，可小愛似乎沒有任何感覺。
    “小愛，小愛你醒醒。”我抱住小愛，她渾身冰涼。
    身子一下就軟軟倒在了我懷裏，恐怖的是，她的眼睛是睜著的，但是瞳孔沒有聚焦，空洞洞的，一絲絲黑霧在瞳孔縈繞著。
    而在小愛方才站著的位置，牆壁上居然出現了一個水霧凝結成的黑色影子。
    水珠一點點從牆角滲出來。
    在地上形成了一個小小水印。
    眨眼功夫，牆上的黑色人影就消失了。
    衣櫃，浴缸，陽台......
    三位房客......
    所以，三位女房客，一個死在衣櫃，一個死在了陽台，一個，死在了衛生間。
    叫我來的人，恐怕就是凶手。
    不然他不可能設定這三個位置。
    他對她們死的位置格外清楚。
    直播間早就被這一幕嚇得鬼哭狼嚎了。
    轉念間，小愛眼中的黑色霧氣已經散去，眼睛慢慢恢複了清明。
    “我怎麽在這裏？”
    她眼神迷茫。
    小愛剛才應該是被附身了。
    衛生間的女鬼纏上了她。
    而剛才的黑影，似乎在提示我什麽。
    “你剛才被附身了。”
    我直接說道。
    畢竟小愛額頭的鮮血，無法解釋。
    小愛瞪著大大的眼睛，表情木訥了片刻。
    瞳孔漸漸聚起驚恐，水霧彌漫。
    “姐，姐我怕。”
    她抱著我。
    我輕輕拍著小愛的背，心裏前所未有的堅定。
    “我會帶著你離開的。”
    小愛瘦弱的肩膀不停抖動著。
    我扶著小愛到床上休息，又把地上的水漬和血跡擦掉。
    看著剛才出現黑色人影的牆，我忍不住將手掌覆蓋在上麵。
    濕潤的。
    比起其他牆壁，這個位置顯得格外的陰冷。
    冷得都有些刺手，好像冰錐子一般。
    “你是想告訴我什麽嗎？”
    那麽今晚，也許能得到答案了。
    我關上門，給我和小愛各自點了一份外賣。
    四十分鍾後，門鈴被按響。
    打開門的瞬間，隔壁的門剛好也開了。
    403竟然住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