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卻習慣性地扶了扶眼鏡。
    低下頭沉默了片刻後，才說道：“白主播，你如此豐富的想象力，不去寫小說真是可惜了啊。”
    這一刻，我在他的身上沒有看到那種怯懦和自卑。
    是了，他說的對，這都是我的猜想，做不得真。
    “算了，你就當我瞎說的吧，日後我們也不會再見。”
    我說完，沒等他回答就在走廊裏轉身了。
    走了兩步，忽然被鍋蓋頭叫住：“白主播。”
    我腳步一頓，看向他。
    “你很好運，真的，恭喜你挑戰成功。”
    他扶著眼鏡笑了笑便走向了另外兩名警員。
    身上有寒意竄起。
    ‘你很好運，真的。’
    這句話，到底是在說我誤打誤撞解開凶案，擺脫女鬼很好運。
    還是沒有被房東虐殺很好運？
    我不知道。
    走到警局外麵，陽光已經傾灑下來，驅散了我身上的那絲絲寒意。
    我裹了裹身上的外套，打車前往小愛所在的醫院。
    路上我打開手機，跟大家夥兒報了個平安。
    【水水你來了，臉色好差啊！昨晚嚇死了都，誰能想到那個變態藏在房間裏啊】
    【主播沒事吧？】
    【我昨晚打車前往鼎盛公寓，看到帽子叔叔把人帶走了】
    【說來奇怪，我這幾天的錄屏全部都變成了一片模糊，大多時候都是水姐在自言自語】
    【俺也一樣】
    【這樣也好，不然水姐被封了我們看啥？】
    ......
    “我沒事，小愛被嚇到了，我現在去醫院看望小愛，關於404案件，過些天你們在網上看官方發布的消息吧，我就不多說了。”
    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我還是清楚的。
    這也打滅了很多想從我這裏窺探消息的想法。
    我很清楚，網友們詢問，有的是好奇，有的，卻是為了滿足自己的陰暗小癖好。
    那我選擇閉嘴。
    來到醫院，小愛已經醒了，睜著空洞的眼睛安靜地看著天花板。
    直到我喊了她一聲，她才慢慢回過神來。
    “秋水姐，你來了啊？你沒事吧？”她看著我差勁的臉色，目露擔憂。
    “我沒事，你呢？”
    她緩緩搖了搖頭，就連眼珠子的轉動都變得遲緩了幾分。
    張張嘴，啞著嗓子道：“不知道，好像忘了很多事情，一動腦子就頭疼。”
    我皺起眉頭。
    這可能是被附身之後的後遺症。
    不過小愛還算幸運的，一般被附身的，輕則高燒不退，重則大病一場。
    小愛就是身子有些虛弱，頭疼，養幾天應該就沒事了。
    “對不起，讓你跟著我冒險了。”我有些愧疚。
    “姐，我們之間不說這種話，再說了，我可是拿你高額工資的。”她握住我的手，圓圓的小臉揚起一抹笑。
    蒼白而又虛弱。
    我也不多說什麽，暗暗想著下次給小愛漲工資。
    像我，一般每個月能接三五個委托。
    每個委托幾千到幾萬。
    還有直播時網友刷的禮物。
    網上樂子人很多，就像人喜歡看恐怖片一樣，他們也愛看主播去鬧鬼的地方探險。
    真實，刺激。
    關鍵是，我這裏真能見鬼......
    這一點我也很奇怪，好像小時候我病過一場，那之後，我就能看到這種東西。
    一開始我也很害怕。
    可漸漸的，我發現我看到的靈魂，隻要不去搭理他們，他們大多時候也不會來招惹你。
    有的比較調皮的，會來個貼臉殺，或者堵在麵前，吹吹脖子啥的，隻要我做出反應，他們就知道我能看到他們，免不了一番驚嚇。
    但更多時候，我選擇無視。
    這樣一來，沒有產生交互，他們也就無趣地離開了。
    我又和小愛說了會兒話，轉而走向了住院部。
    我的妹妹，白秋霜。
    半年前查出患白血病。
    需要骨髓移植，很可惜，我和她匹配不上。
    目前還在等消息。
    而我也在盡可能地湊手術費，確保等配型成功那天，我能拿出足夠的錢，治好妹妹。
    說起來，小霜自小就體弱多病。
    十二歲那年，父母失蹤。
    我帶著十歲的小霜吃百家飯長大。
    和我不一樣，小霜經常生病，三天感冒，五天貧血，大大小小的病生了不少。
    可以說吃的藥和飯五五分。
    父母失蹤前留下的銀行卡，也在小霜一次次生病中快要花光。
    考上大學後，我進了師範，免學費，靠著做家教勤工儉學，等小霜考大學的時候，我已經給她存夠了大學學費。
    我愛錢，因為我窮怕了。
    去年，我畢業了。
    按理說我可能會到某個小學當老師，混個編製，平凡而寧靜地生活著。
    可，好景不長。
    大四的小霜在宿舍突然開始流鼻血。
    她查出了白血病。
    我一夜沒睡。
    她卻拉著我笑。
    “姐姐，咱們不治了。”
    ......
    轉念間，我已經來到了小霜的病房外。
    我輕輕推開門，走向窗邊的少女。
    一頭濃密的黑發襯得她的臉小巧精致，雙眼漆黑明亮。
    相比病房裏另外兩個光頭，小霜的頭發顯得格格不入。
    “小霜。”我輕喚了一聲。
    小霜驚喜看向我：“姐，你回來了？”
    “對不起啊，我本來要看你直播的，可是......”
    她抿抿唇，有些不好意思：“我太暈了，還想吐，實在睜不開眼睛。”
    “很痛吧？”她摸了摸我臉上貼著創可貼的位置，似乎猜到我這次很危險。
    “都沒事了。”
    小霜坐在床上，看著窗外的飛鳥，沒有回答我的話。
    良久，我以為她都要睡著了。
    才聽到她喃喃道：“我要是沒生病就好了。”
    “就不會拖累你了，從小，我就是你的拖累。”
    我身體一僵，拍拍她腦袋：“說什麽傻話，你看，這是姐這次搶來的戰利品，不知道是個什麽玩意兒，但是能辟邪，你帶上。”
    說著我把房東身上搶來的血符拿了出來。
    “這個東西......”小霜盯著血符卻突然怔住了。
    “我見過。”
    “什麽？”我表情頓時變了。
    “你還記得爸媽失蹤那天晚上嗎？我起來上廁所，看到爸手裏拿著一個這樣的紅符，第二天他們就不見了。”小霜肯定地說道。
    我心裏已經翻起了滔天巨浪。
    和小霜對視了一眼，顯然她也意識到了，這紅符可能藏著爸媽失蹤的線索。
    “這是個好消息。”她握著我的手，指節在泛白，因為激動蒼白的小臉有了點血色：“姐，我們終於有了一點線索。”
    我壓抑著激動點點頭：“我回去仔細查。”
    交代了照顧小霜的護工幾句，我便先打車回家了。
    身上黏糊糊的實在難受。
    收拾完後，我躺在沙發上，迷迷糊糊地便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天都黑了。
    我拿著手機走向冰箱，一邊研究著手裏的血符。
    不過一打開手機，網上鋪天蓋地都是404慘案的消息。
    看到那通藍底白字的聲明，我暗想帽子叔叔的動作還是快。
    三個可憐女孩被虐殺致死，還被造謠成坐台小姐，房間藏屍半年未被人發現，女主播誤打誤撞進入凶案現場，隔壁偷窺的陰濕男拍下虐殺證據......
    每一個標題都炸裂。
    一時間全網都在討論這件事。
    而我，因為這件事，從一個七八萬粉絲的小主播，一躍成為了坐擁二十萬粉絲的中等主播。
    很多新粉都慕名而來。
    我好像出名了。
    有風從窗戶吹來，我偏頭看去，隻見窗簾被風吹得鼓鼓的，昏暗的環境下好似有個人站在後麵。
    我搖搖頭，暗道自己想多了。
    可一轉眼，那窗簾癟了下去，反而脖子上一陣涼意。
    我微微偏頭，察覺到我的身後站著一個身影。
    她的頭發很長，有幾根落在了我的白色睡衣上。
    發梢似乎有血珠在往下滴。
    “真相已經大白，為什麽還纏著我？”
    借著冰箱的反光，我看到身後的紅色身影緩緩扭頭，看向我的側臉。
    接著抬手，一把抓住我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