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似乎是在樓道間。
    男生穿著一件白襯衫，背著一個黑色的包，看上去是普普通通的一個上班族，此刻剛下班回家。
    此時，他的臉上盡顯慌亂。
    正在氣喘籲籲地往樓上爬。
    “你慢點，你姐姐在哪？”
    我看著對麵的環境。
    他的視線往左下方瞥了一眼。
    “樓下，就在樓下。正跟在我身後......”
    說著，男生將鏡頭翻轉，畫麵頓時變成了破舊的樓道。
    【不是，我啥也看不到啊】
    【這不就是個老舊小區，電燈失靈了嗎？】
    此刻我也是這樣想的。
    畫麵中確實隻能看到樓梯間。
    等等！
    旋轉的樓梯間，從底下往上，正在一層，一層地變黑。
    似乎有一股無形的力量，越往上，黑暗便吞噬掉了一切。
    而黑暗此刻越來越逼近，已經隻剩三層，黑暗就要把他吞噬。
    男生一邊爬，一邊驚魂未定地說：“我下班後，收到姐姐的微信，她說，她來找我了。”
    “不，她又發消息了，說馬上到我身後了。”
    【大哥，你哄鬼呢？哪來的鬼，你自言自語是什麽東西啊。】
    【一驚一乍的，主播這個人在演你】
    【下去吧，小醜】
    彈幕上都在攻擊他，可我聽到除了他慌亂語氣之外的，輕微的腳步聲。
    隨著黑暗的逼近，越來越近。
    沒有遲疑，我脫口而出：“跑！！”
    男生聽到我的話，幾乎是瞬間扶著牆往上跑。
    “咚咚咚！”
    我聽到他激烈的心跳，無形中刺激著我。
    黑暗逼近的速度加快了，腳步聲也變得急促起來。
    那種黑，與平時的黑暗不同，是那種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就在黑暗離他隻有兩米的時候，他終於來到了門前，飛快把鑰匙插入那扇掛著催繳單的門。
    他進門，鎖門，一氣嗬成。
    靠在門上，他驚魂未定。
    對著鏡頭說道：“她一定在門外。”
    話落，門突兀地被敲響。
    綠色的鐵門已經脫落，有些生鏽，在微微震動。
    男生嚇了一跳，把手機鏡頭貼近了貓眼。
    我也打起了精神。
    然而，門外什麽也沒有，隻有一條亮著燈的走廊。
    門依舊在響。
    看不見的人在敲。
    “姐，不要嚇我，是不是你？”
    “你是不是在怪我一次也沒有回家看過你？”
    男生渾身都在抖，對著門外喊。
    敲門聲突兀地停了下來。
    走廊上的燈一盞一盞地黑掉，似乎有什麽東西在飛快地接近門口。
    最後，燈全黑了。
    走廊漆黑一片，但黑暗中，看到一個人形的輪廓，穿著一件染血的棉襖，站在門口。
    【啊啊啊啊啊我看到了，門口有人】
    【她抬頭了】
    “回，回家。”
    嘶啞的聲音自門口傳來。
    “回，我明天就買票回家。”男生整個人都在顫抖，
    燈一盞一盞又亮了起來，一切都似乎過去了。
    姐姐沒有打算傷害他。
    走了。
    他順著門跌坐在地上。
    “主播，明天，你能和我一起去一趟老家嗎？”
    “我一個人不敢回去......”
    我稍加思索，便答應了下來。
    有錢不賺王八蛋。
    正好這些天我沒有什麽新的挑戰，和他走一趟也行。
    “可以，你把地址私發給我。”
    姐姐今晚來找他，其目的也就是逼他回去。
    第二天，我和男生在車站匯合。
    我穿了一件橙色的衝鋒衣和工裝褲，腳踩黃色靴子，背了一個登山包。
    裏麵除了零食和換洗衣服，還有一些自保的工具。
    我也不是傻子，和一個陌生人去一個陌生的村子，萬一出了什麽事咋辦？
    我和小霜一直共享著位置。
    這幾天她的狀態還好。
    我對著耳麥說了一聲：“小霜，我在車站。”
    耳麥傳來小霜有些清冷的聲音：“嗯呢！姐一路小心！我也會在直播間潛水的。”
    小霜極其聰明。
    有她在看著我，我竟覺得多了幾分底氣。
    “主播，我來了！”
    男生背著包跑到我麵前。
    他看著比鏡頭裏要矮一些，很瘦，臉上顴骨都有些凸起了。
    “我叫李誌成。”
    他自我介紹了一番。
    25歲，目前在保險公司上班。
    我倆簡單交流了幾句，車次便到了。
    此次的目的地已經出省了，動車要八個小時。
    下車後還要轉大巴車接著坐兩個小時。
    也就是說此行到了至少都晚上八點多了。
    小牛村。
    我看著導航上的那個小點。
    路上，李誌成斷斷續續給我講了經過。
    姐姐智力有輕微缺陷，勉強上了九年義務教育就輟學了。
    本來在一家飯店打工。
    九年前，被爸媽騙回家，強行嫁給了同村一個死了老婆的鰥夫。
    姐姐寧死不從，最後是被父母打暈了，綁到姐夫家去的。
    姐姐雖有智力障礙，人卻極其勤快。
    嫁過去後也認命了，將家裏操持得很好。
    一年後姐姐生下一個小男孩。
    本來一切都好。
    可老男人的本性暴露了——他家暴。
    月子裏就開始家暴姐姐。
    姐姐哭著跑回娘家訴苦，又被爸媽連哄帶騙送回去。
    於是那男人變本加厲，一次打得比一次重。
    在小外甥四歲的時候，男人失手把姐姐活活打死了。
    最後，那家人砸鍋賣鐵賠了二十萬，此事就私了了。
    姐姐被埋在了那家祖墳。
    大約半年後，爸媽也在家裏暴斃。
    村裏人說爸媽吃了有毒的菌子被雙雙毒死。
    “在那以後，村裏人都說我老家鬧鬼。”
    我聽完，問：“錢呢？”
    “什麽錢？”李誌成驚訝地看著我。
    “你爸媽賣你姐姐的錢，還有你姐姐死後那家人賠償的錢。”
    我用詞並不客氣。
    在我看來，他講的這個故事中的爸媽，就是把女兒賣了啊。
    “我那時候在外地讀書，這些事發生的時候我不知道，爸媽死後，我就繼承了這筆遺產。”
    我看了看他的表情，挑了挑眉，沒再說話。
    大浪淘沙。
    等到了小牛村，秘密會慢慢浮出水麵的。
    況且，他是我的委托人，我隻是去直播的而已。
    接下來我倆沒怎麽交流。
    倒是越臨近目的地時，李誌成的表情便越來越不安起來，總是看著窗外，不知在想些什麽。
    在轉了大巴車又搖晃了兩個小時，再走了半個小時土公路過後，我們終於來到導航的終點，小牛村。
    時間來到了九點，
    村裏沒什麽人在外，基本都是一些小平房，偶爾還能看到青瓦房。
    隱約聽到幾聲狗叫。
    李誌成帶著我七拐八拐，來到一個破落院子裏。
    這就是一間瓦房。
    看起來長久沒人住了。
    “將就一下吧，爸媽和姐姐死了後，我就沒回來過。”
    李誌成帶著我走了進去。
    還好，櫃子裏的被褥都是現成的，雖然有股放了很久的黴味，但肉眼看去是幹淨的。
    我找了個房間鋪好床，勉強能睡。
    李誌成去灶房燒了壺熱水，給我們各自泡了一桶麵。
    “那間房是我姐姐生前的屋子，你不介意吧？”他看了一眼房間。
    我坐在八仙桌前，聞言動作一頓。
    “沒事。”
    這就是農村常見的那種房子，堂屋供奉神龕，牆上貼著一些獎狀，還有日記海報。
    一台老式的電視機擺在桌上。
    影子在燭光下陰影一閃一閃的。
    飛快吃掉泡麵後，我開始了直播。
    粉絲飛快湧了進來。
    “各位，我已經來到了小牛村，這裏就是我居住的環境。”
    我拿著手機在堂屋轉了一圈。
    忽然，聽到一陣嗩呐尖銳的響聲。
    接著是銅鑼敲擊。
    再接著，有一群人在哭啼，哭聲高亢，淒厲。
    聲音傳來的方向，就在堂屋外。
    這時......
    彈幕有人在科普。
    【好像是村裏死人了，這應該是在做道場。】
    【主播，你們怎麽剛到這兒就死人了啊】
    【主播，快帶我們去看看這個地方做法事是怎麽做的】
    可我和李誌成麵麵相覷。
    李誌成臉色更是蒼白如紙。
    我們來的路上，沒有看到村裏有人做法事。
    更何況，聲音就從堂屋外的院子傳來。
    我看向外麵漆黑如墨的院子，一個人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