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一晚上的時間，他怎麽就變成了這樣。
    我深吸了一口涼氣。
    忍不住問道：“你怎麽了？”
    “沒怎麽啊？”
    他似乎並沒意識到。
    反而問我：“你臉色看起來很不好，是沒休息好嗎？”
    我沉默著搖了搖頭。
    走到水管旁用涼水拍了拍臉。
    莫非昨晚發生的事情是真的？
    隻不過李誌成本人並不知道？
    我腦海中正在思索，李誌成反而來到了我的身後。
    “剛剛那個人是我二叔，看到我家裏有人，讓我們中午去他家吃飯。”
    “他家開著一個小賣部，正好我們買些香燭紙錢去我姐墳上祭奠一下。”
    我洗了臉，腦海中閃過剛才那中年男人的臉，點點頭。
    昨晚看到的那一幕過於驚悚，始終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去祭奠李誌成的姐姐勢在必行。
    我翻出麵包和牛奶吃了後，在院子裏打了一套拳。
    沒辦法，常在河邊走，我得有些自保的本領。
    “我姐姐之前被家暴，我在外上大學，沒能回來，我知道，她肯定在怪我。”
    李誌成在一旁看我打拳，一邊自言自語般說道。
    我停下來：“那你父母去世了你也沒回來？”
    李誌成表情變了變：“怎麽可能，父母去世我怎麽可能不回來？”
    我皺眉。
    他撒謊。
    “昨晚跪在你父母靈前的孝子，並未看到你。”
    “人撒謊，皆是因為謊言對自己有利，你不想讓我知道這件事又是為什麽？”
    我問道。
    “我......”
    李誌成本就慘白的臉上，閃過慌亂。
    “我當時正在忙著寫論文，家裏親戚沒有通知我這件事。”
    他解釋道。
    看，我就說吧。
    一個謊言要用無數的謊言去圓。
    並且還不一定能圓的回來。
    沒有性價比。
    我不想聽他廢話了，反正我也不信......
    李誌成說著說著聲量也小了下去，似乎知道我不信，最後幹脆一句話不說，就在邊上沉默地看著我。
    時間快到中午的時候，李誌成的二叔來了。
    “成子，叫你朋友一起，來吃來了。”
    他二叔扛著鋤頭，隔著院子喊了一聲。
    李誌成輕咳一聲，走過來道：“白主播，我們走吧。”
    “好。”
    剛才那個話題算是略過了。
    李誌成似乎鬆了口氣。
    他有秘密並不想讓我知道。
    李誌成二叔離他家並不遠，順著水泥小路走上去，兩邊的菜地長得很好。
    中間還要路過幾家人。
    有的村民站在壩子裏，好奇地打量著李誌成和我。
    “那好像是，李友財他兒子吧。”
    “噫......那娃兒好像已經四五年沒有回來了吧。”
    “嘖嘖嘖，李友財兩口子也遭報應，供這娃兒讀書，他們死後卻一次都沒有回來看過。”
    “噓，莫讓人家聽到了。”
    那家人交頭接耳幾句後，便進屋了。
    對李誌成的評價並不好。
    甚至，對李誌成的父母評價也不好。
    遭報應！
    接著又路過了一家。
    那家院子裏有個四十來歲的男人，正在做木工。
    一看到這個人的瞬間，李誌成的身子便僵硬了。
    看著這男人的眼神，有憤怒，也有害怕，還有很多種種複雜的情緒。
    我也跟著看了那人一眼。
    “李誌成？”男人看了李誌成，停下了手裏的動作。
    “姐夫。”
    “你回來做什麽？”對方問道。
    “關你什麽事？你這個殺人凶手。”
    李誌成鼓起勇氣罵道。
    但是語氣聽起來並沒有什麽底氣。
    聞言，男人嗤笑一聲：“二十萬，買了你姐一條命，這件事早就了結了，這是你家自己同意了。”
    堂屋內，跑出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穿著一件破舊髒汙的校服。
    怯生生地看著我們。
    李誌成眼中閃過激動的光：“小桐，小桐我是舅舅，快來。”
    男人臉上有些凶戾，狠狠瞪了男孩一眼：“臭小子，滾回去，別逼老子扇你。”
    男孩聞言瞬間閃過驚恐的神色。
    “李武軍，你敢打小桐。”李誌成怒吼。
    接著堂屋又出來個老婦人，將小桐拉到身後：“吵吵鬧鬧地幹什麽？軍兒，你別打孩子了。”
    說著看到了李誌成，上下打量了我們一眼，頓時露出譏諷與仇恨的目光。
    “我呸！老娘當是誰，原來是那個賠錢貨的兄弟。你姐一條賤命訛了我兒子二十萬！那賤人一個短命鬼自己身體不好，怪我兒子把她打死了，一家子賤種。”
    “怎麽老天沒把你這個狗籃子也一起收了，一家人去陰曹地府相會呢？”
    老婦人叉著腰罵得唾沫橫飛，李誌成氣得渾身都在發抖。
    他指著老婦人，想要對罵，可苦於口才不好。
    扛著鋤頭的二叔，突然一鋤頭挖在他家院子裏。
    “夠了，嘴巴噴糞了還是怎麽？信不信老子把你頭挖下來？”
    老婦人嚇得身子一抖，噤聲不再罵了。
    李武軍皺了皺眉。
    “二叔，你啥意思？”
    “成子回來祭奠父母和姐姐，你們在這逼逼什麽？”
    “祭奠他姐？”
    這母子倆對視了一眼。
    “哦，那我們下午一起去吧。”
    望著他們陡然轉變的態度，我心中突然升起一種不妙的感覺。
    接著我們繼續往二叔家走。
    走到一戶人家前，二叔道：“李慶幾天前死了，今天剛好頭七，我們繞開他家走，免得嚇到這姑娘。”
    “啊？好吧......”
    李誌成明顯驚訝了一瞬間。
    看我疑惑，又低聲朝我解釋：“這李慶啊，是我們村裏的低保戶，老光棍一個，今年也才四十來歲吧，竟然就死了。”
    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繞開這家人的時候，看到了滿臉陰沉的老太太走出來，端著一盆水潑在院子裏。
    要不是我們走得快，可能這水都潑在我們身上了。
    走了這一路後，這個村子給我最大的感覺就是，很多人都奇奇怪怪的。
    話少的二叔，撒謊的李誌成，家暴的殺人凶手李武軍，還有那滿嘴噴糞的老太太以及莫名其妙潑水的低保戶老母親。
    我們終於來到了二叔家裏。
    “成子來了啊，這是你朋友？來，快來吃飯。”
    嬸子熱情地說道。
    “謝謝嬸子。”
    我趕緊說道。
    “不客氣，多好看的閨女，嬸子第一次看到那麽好看的女娃，穿得也好看。”
    嬸子拉開凳子，笑著說道。
    一頓飯倒也算得上賓主盡歡。
    比起沉默寡言的二叔，熱情又親切。
    讓我想起以前經常照顧我和妹妹的鄰居嬸子，每次蒸了包子煮了餃子，都會給我們送來。
    吃過飯，李誌成在二叔家買了上墳的東西。
    “去吧，去看看你爹媽，和你姐姐，你欠他們的。”
    二叔拍了拍李誌成的肩膀。
    李誌成肩膀一縮，垂下了頭沒說話。
    我暗中觀察著一切。
    小牛村的墳山基本連在了一起。
    基本上都姓李。
    一眼看去全是大大小小的墳包。
    “那一塊就是李武軍家的。”李誌成指著中間的某一塊區域。
    我們繞過幾個墳包之後，來到埋葬李誌成姐姐的區域。
    出乎意料的是，那李武軍母子倆真在在這裏，還有小桐也在。
    “你們來幹什麽？”
    李誌成可不相信這母子倆會這麽好心來看望姐姐。
    “小桐說想媽媽了，來看看。”
    李武軍理直氣壯地說道。
    “閃開。”李誌成用肩膀把李武軍撞開。
    “小桐，來舅舅這裏。”他對小桐伸出手。
    可小桐隻是怯生生看著他，壓根認不出這個是舅舅。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小桐的性格很懦弱，完全沒有這個年紀孩子應有的活潑。
    李誌成握了握拳頭。
    李武軍老母嗆聲：“喲，現在想來管了？早幹嘛去了？你們家就和你那賠錢貨的姐姐一樣沒良心的。”
    我沒管他們吵架，兀自走到姐姐的墳前。
    姐姐死了五年。
    可這墳怎麽像一座新墳？
    那土明顯是翻過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