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根根豎起的毛發，就像一根根鋼針。
    碰到隻怕就會被紮得千瘡百孔。
    她放棄攻擊小梅姐，轉而帶著一群黑貓朝我撲來。
    我自然不會那麽傻站著給她撓。
    一個閃身躲到了桌下。
    畢竟中國有句古話，識時務者為俊傑……
    小梅姐也擋在了我麵前，繼續和張神婆扭打在一起。
    我看著自己的傷勢齜牙咧嘴。
    真痛啊。
    戰鬥不知道持續了多久，反正手機早就沒電關機了。
    直到我聽到了一聲痛苦的尖叫。
    我探出頭看了一下，張神婆正在被小梅姐一口一口地撕開吃掉。
    每一口血肉都在蠕動。
    好似活物一般。
    而小梅姐將她吃了之後，身體更加凝實了。
    她站在原地，身軀反人類的折疊起，腦袋彎到了桌下把我盯著。
    我咧嘴揮了揮手：“嗨，小梅姐。”
    她的眼中，情緒暴動，血色翻滾。
    隱隱有將理智壓下去的衝動。
    一股一股的黑霧，在渾濁的瞳孔之中，與血絲糾葛在一起。
    就像一汪沸騰，翻滾的血水。
    那裏麵沸騰的惡意幾乎能將我的靈魂吞沒。
    隻那一眼，便讓我驚駭之極。
    我毫不懷疑，此刻的小梅姐想殺了我。
    片刻後，血色漸漸被壓製了下去。
    一絲清明慢慢攀爬上了她的彎眸。
    雖然並不多。
    但顯然不似剛才那麽恐怖。
    她的理智慢慢回來了。
    張神婆的血肉並未將她變成隻知道殺戮的惡鬼。
    我心下鬆了口氣。
    就在剛剛，我差點以為我會死在她的手中。
    小梅姐收回了自己的頭顱。
    我也從桌下爬出來。
    “總算結束了。”
    我拍拍胸口。
    小梅姐盯著我的吊墜看了很久，貪婪和理智在眼中交織掙紮。
    最後，她依依不舍地收回視線點點頭。
    “謝謝。”
    “砰！！”
    堂屋的大門轟然倒塌。
    二叔和李誌成這才衝進來。
    “沒事吧？”
    “剛才大門關上，怎麽都推不開。”
    我看著二叔手裏的斧頭，心下了然。
    合著就我是個冤種。
    下次遇到這種事，絕不要走第一個。
    二叔注意到，屋裏碎裂的遺像，血肉模糊的黑貓屍體。
    房裏懸掛著張神婆的屍體。
    可以說，屋裏的一切，很難讓他想象到底發生了什麽。
    “發生了什麽？”
    饒是二叔活到了這把年紀，也難免心中驚駭。
    尤其是，張神婆怎麽會自殺？
    黑貓屍體又是哪裏來的？
    我微微側身。
    小梅姐從我身後飄出來。
    李誌成嚇得跌坐在地上：“姐……你，你怎麽……”
    二叔也是身子一僵，手裏的斧頭瞬間掉到了地上。
    “小梅，是二叔不好，二叔沒有保護好你。”
    他紅了眼眶。
    小梅的死，是他多年的遺憾。
    小梅姐身上的鮮血慢慢消失，模樣恢複了生前。
    臉圓圓的，眼睛彎彎的。
    “二，二叔。”
    她的聲音很沙啞。
    但二叔聽著，就仿佛多年前那小姑娘在喊自己一樣。
    “哎！丫頭。”
    他重重地回應了一聲。
    隨即小梅姐又看向了李誌成。
    “姐，姐……對不起。”李誌成慌亂地說著。
    畢竟姐姐遭遇這一切，和他也有一定的關係。
    小梅姐一步一步走到了李誌成麵前，手放在了李誌成頭頂。
    他顫抖著閉上了眼睛。
    此時就算姐姐要殺他，他也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
    可最終姐姐並沒有殺他。
    輕飄飄的話夾雜著冷風落在頭頂。
    “照顧好小桐。”
    這是姐姐對他的囑托。
    李誌成緩緩睜眼。
    下一秒，大哭起來。
    哭聲驚天動地。
    “姐！我對不起你。”
    ……
    我找了一把黑傘，遮住了陽光，小梅姐站在傘下。
    我們一起去看小桐。
    誰知，看到小桐神情驚恐地坐在李武軍家院子裏，雙手撐著地麵。
    整張小臉白成了一張紙。
    不見一點血色。
    小梅姐不顧陽光，跑出了黑傘上前擁住了小桐。
    或許是感覺到了媽媽的懷抱，小桐驚恐的神色逐漸散去。
    “媽媽。”
    小梅姐身子一頓，抱他抱得更緊了。
    二叔進去看了一圈出來。
    沉著臉：“李武軍母子倆死了。”
    “像是吃菌子中毒了，和之前大哥大嫂死的模樣一模一樣。”
    我張了張嘴。
    本來還在想，一定要讓李武軍母子倆都付出代價。
    可是一轉眼，這母子倆都死了。
    到此時，所有的壞人都死了，小梅姐的仇也報了。
    但我心裏總覺得有點奇怪。
    土生土長的村裏人，會被菌子毒死？
    但不管怎麽說，事情總算是告了一段落。
    小桐並不願意跟著二叔，也不願意跟著李誌成。
    他要去孤兒院。
    我也回到了市裏。
    李誌成專門請我吃一頓飯作為感謝。
    並表示自己的以後會好好做人，小桐就算去孤兒院了，他也會每個月給小桐存一筆錢，等到小桐十八歲以後將這筆錢交給小桐。
    聽到他懇切的話語。
    我頗有些意味深長地說道：“是嗎？希望你能真的不賭了。”
    李誌成鼻翼動了動。
    低下了頭：“你那天看到了我門上的催繳單？”
    我起身離開，沒有再回答。
    賭......
    真的能戒掉嘛？
    小桐不願意跟著李誌成，說不定是一件好事呢？
    我身上也蠻多傷口的，得養一陣子。
    其實，我沒有告訴李誌成的是，我去醫院看望過小桐。
    那孩子雖然依舊怯生生的樣子，但是比在李武軍家裏時好多了。
    小梅姐了卻心願後，身子在一天一天變淡。
    說不定某一天，就消失了。
    小桐看到我時，打了聲招呼便不再說話。
    心理醫生說這是創傷應激反應。
    他一直在小桌板上玩著一個魔方，認真且專注。
    警方已經為小桐聯係好了一家孤兒院，隻要小桐身上的傷勢恢複好了之後，便會被接走。
    醫生離開後，隻剩下我和小桐兩個人呆在兒童病房裏。
    這間病房是藍色的，牆上畫著哆啦A夢和大熊。
    是小孩子最喜歡的。
    整體看上去十分有安全感。
    我坐在他旁邊，微笑看著他玩魔方，也不說話。
    大約半個小時後，小桐抬起頭看著我，眨了眨眼。
    似乎疑惑我為什麽沒有離開。
    我拿起了旁邊的一本故事書。
    “從前啊，有一隻小羊，被大灰狼抓住了。大灰狼吃掉了小羊的媽媽，還天天虐待小羊。有一天，小羊意外知道自己的媽媽沒有離開，以靈魂姿態保護著自己。”
    “於是聰明的小羊就製定了一個逃離大灰狼的計劃。”
    我念到這裏，看著小桐的表情。
    見他隻是手頓了頓，便繼續玩魔方。
    我又接著說道。
    “聰明的小羊用偷偷藏起來的媽媽的手機，聯係了那不靠譜的舅舅。媽媽的靈魂配合了他......”
    “他不光想要自己擺脫大灰狼，還想殺了大灰狼給自己的媽媽報仇。於是，他想起小時候把外公外婆毒死的蘑菇。”
    “他偷偷采了回來，混進大灰狼的菜裏......”
    “最後，大灰狼死了！聰明的小羊得到了自由，也給媽媽報了仇！”
    我合上了故事書。
    摸了摸小桐的腦袋。
    小桐早就已經放下了手裏的魔方，抬頭目光灼灼地看著我。
    那眼神之中，哪裏還有怯懦和恐懼。
    分明是一種不似小孩子的平靜。
    片刻後，他恢複了之前的眼神。
    “秋水姐姐念的故事真好，小桐愛聽。”
    他說道。
    我又揉了揉他的小腦袋：“是嗎？”
    垂下眸子沉思了片刻，我又接著說：
    “小桐喜歡就好了。姐姐今天來，就是祝小桐未來一片坦途，餘生都是幸福。”
    小桐探起身子緊緊擁抱著我。
    “謝謝秋水姐姐。”
    抱了一陣後，他放開我，我也與小桐告辭。
    直到我走到病房門口的時候，小桐叫住了我。
    “秋水姐姐。”
    我回頭，迎上那孩子黑曜石一樣的目光。
    “小羊做得對嗎？”
    對視了片刻後，我勾起嘴角。
    “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