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仔細回想，從我們來了耘陽之後所發生的一切。
    小愛在車上大喊姥姥，車裏人瞬間看過來的眼神。
    村口小愛抱著姥姥撒嬌，村民好奇地打量。
    一直到進入村子之後，被關掉的小賣部，路過村民所說的話。
    樁樁件件我都想起來了，姥姥從來沒有和任何村民產生過交互。
    就連我在她家門口醒來，村民好心詢問我那次，姥姥就站在他們跟前，他們也沒有和她說過一句話。
    因為。
    他們根本看不見她。
    她是，鬼。
    姥姥甚至沒有碰過任何活人能碰的東西
    所以雜物間堆滿了紙人。
    所以裏麵沒有床，她進去之後就消失了。
    ......
    我越想越是心涼。
    姥姥是鬼成了事實，外公身體腐爛成那樣也是事實。
    又或者說，外公變成這樣，與姥姥有關？
    那，進村的屍體和神秘的趕屍人，在其中扮演了什麽角色？
    這一切波雲詭譎。
    偏偏小愛已經被迷了眼睛。
    許是傳說中的鬼遮眼。
    但我，因為殷煬那口氣的緣故，遮不住。
    我看著身邊極速拉著我離開的小愛，怎麽辦？
    我本就不用卷入這漩渦之中，這和我又沒關係。
    可是小愛被蒙在了鼓裏，日後她若是知道了真相，會不會怨我呢？
    一時間我心亂如麻。
    忍不住又回頭看了看姥姥的小院和小賣部。
    隻見一具紙人還在那裏遠遠眺望我們。
    一種深深的無力感湧上心頭。
    或許，我可以想辦法讓小愛看清真相。
    我正在絞盡腦汁考慮怎麽讓小愛清醒過來。
    她已經帶著我來到了村口，準備坐車去車站。
    一邊走，一邊嘴巴裏還碎碎念著什麽。
    我低頭仔細聽——
    “回家。”
    “離開這裏。”
    “離開這裏一切就結束了。”
    “我要回家。”
    她口中念叨的話，又像是某種心理暗示，無意識地重複，以免讓自己忘記。
    我看了看她的眼神，沒有神采，甚至沒有聚焦。
    “小愛，小愛。”我叫了幾聲她的名字。
    小愛回過神來。
    “你剛才在說什麽？”
    小愛茫然：“我什麽也沒說啊。”
    我麵色微微一沉。
    她對於口中念叨的話竟然一無所知。
    真麻煩啊。
    “快，車來了。”
    她對著駛來的車子揮揮手。
    然後拽著我上車，力氣比以往大了很多。
    “兩位小姐。”
    就在我想法子拖延時間時，忽然有人從背後叫住了我們。
    聽到這年輕的聲音，我轉過頭看去。
    隻見是一個穿著灰色連帽衛衣，一條黑色工裝褲和運動鞋，雙手插兜裏的青年。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頭發。
    大約到肩膀，隨意地綁在腦後。
    額間垂下了幾許，為他俊秀白皙的臉增添了幾分神秘魅力。
    年齡大約在22，25這個區間。
    同齡人。
    他看著我們，笑著露出一口大白牙，極容易產生好感。
    加上本來長得也帥......
    我下意識回道：“你好，有事嗎？”
    青年一隻手從兜裏伸出來，笑著指了指小愛：“你朋友看上去精神不太好。”
    我心念一動。
    看了看小愛蒼白的臉，又看了看青年和善親切的笑容。
    他是隨口一說，還是發現了什麽？
    “怎麽說？”我問道。
    青年抬首，嗅了一口空氣。
    他眯起有些狡黠的眼睛，看著我：“你身上有股奇怪的香味呢，而這位小姐姐身上則是一股......屍臭味。”
    他歪了歪頭。
    若是其他人做出這種行為，可能會顯得有些猥瑣。
    但他做出來卻很自然，看不出一點猥瑣油膩感。
    而在他說出‘屍臭味’三個字的時候，我便確定他必然看出什麽來了。
    或許......
    有人可解眼前難題了。
    我打量著他年輕的臉龐。
    “帥哥，有事相求。”
    青年挑了挑眉，有些驚訝，似是沒想到我如此斬釘截鐵幹脆利落。
    “你......”
    “你居然知道？”
    我同他一樣挑眉，不置可否。
    小愛原地站了一會，忽然說道：“我們該走了，水姐姐。”
    她看向那青年的眼神，滿是敵意。
    還有......一種奇怪的懼意。
    這種懼意並非她本身所有，更像是有一股力量透過她的眼神，展現出來的情緒。
    “小愛，那我們先到鎮上吃個飯可以嗎？”
    這裏離鎮上不遠。
    大概半個小時車程。
    正好找個地方和這青年好好聊聊情況。
    看他的樣子並非來旅遊的。
    聽他的談吐，觀他的氣質，也並非普通人。
    或許，是什麽隱藏的高手。
    小愛沒說話，但眼神充滿了抗拒以及輕微的掙紮。
    “你看呢，帥哥？”
    青年失笑。
    他笑起來很好看。
    “叫我馮宇玄。”他打量我，“白主播。”
    我心髒重重一跳，難以置信地看向他。
    “你聽過我的名號？我都這麽出名了？”
    馮宇玄眼角不易察覺地跳了跳。
    “在下隻是閑來無事喜歡刷點奇怪的直播，剛巧刷到了，畢竟看美女作死，還是挺有趣的。”
    我臉垮了垮。
    嗬嗬。
    我們三人一起上了車。
    小愛一直盯著窗外不說話。
    我猛然想起，馮宇玄和我們一起離開，是不是證明他之前就在村裏？
    “你一直在這個村子裏？”
    馮宇玄不置可否。
    卻說道：“這村子你盡早離開是好事，之後再也別回來。”
    他的語氣輕飄飄的，好像在說著今天天氣很好之類的話。
    但是話裏的內容引人脊背一寒。
    “這村子怎麽了？”
    馮宇玄打了個嗬欠，雙手抱起縮進了座位裏閉目養神。
    話隻說一半。
    媽的，最煩裝逼的人。
    去鎮上的途中，我一顆心七上八下的。
    馮宇玄倒是閉目養神，好像真睡著了。
    小愛則是盯著窗外一路沉默。
    好像這世上隻有我一個人有心。
    我收回先前對馮宇玄的好感。
    半小時後，我們到了鎮上。
    馮宇玄看出了我心神不寧，走上前來，麵色嚴肅。
    “白主播。”
    我以為他要說些什麽，打起了精神。
    “事已至此，請我吃個飯吧。”
    我：“？”
    他掏掏自己的兜，又打開了微信餘額，表示自己四大皆空，飯都吃不起了。
    “你主動打招呼，就是為了讓我請你吃飯？”
    “哎哎哎，什麽叫為了讓你請我吃飯？白主播，你這麽說話就很難聽了。”
    “我錢被騙走了啊！”
    馮宇玄抓抓頭發，歎了口氣。
    “誰騙你的錢？”我問道。
    “我不知道對方是誰啊。”馮宇玄點開一個短信。
    “紳噎の激慶......來就對了，http//......”
    我抽搐著嘴角：“你點了這網址？”
    “我就想看看有多激情。”馮宇玄表情懊惱。
    我：......
    突然明白為什麽國家要大力宣傳反詐APP了。
    此時我再看馮宇玄。
    隻覺得他原本清秀飄逸的頭發，像街溜子。
    原本看上去高深莫測的眼神，也不是高深莫測，是睿智，是清澈愚蠢，是他麽的地主家傻兒子。
    原來一個人的形象可以崩塌得這麽快。
    但是想到他可以幫小愛，我咬咬牙忍了。
    “走吧。”
    “請你吃沙縣大酒店。”
    馮宇玄一臉惶恐：“大酒店？？白主播這麽大氣的嗎？”
    我沒說話。
    直到我們到了那小小的店麵前。
    他瞳孔地震：“大酒店呢？”
    嗬，連大名鼎鼎的沙縣小吃都不知道，我更加確定他是哪個地主家的傻兒子出來遊山玩水。
    酒足飯飽之後。
    馮宇玄不顧形象地拿著牙簽剔牙。
    “接著先前的話說。”
    他湊近我：“那個村裏的人，不出三天要全部死了。”
    “讓你們走，其實是為了你們好。”
    “否則你們也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