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到底怎麽回事？”
    我不敢想象。
    如果整個村子裏的人都死了，那將是怎樣的一副人間煉獄景象。
    “嘖。”
    “人的執念啊，其實是一種很可怕的東西呢。”
    馮宇玄將牙簽甩進了垃圾桶，一臉高深地說道。
    人的……執念？
    執念化作惡鬼，輻射向周圍的人。
    身處漩渦的紙人姥姥和病入膏肓的外公，並不想外孫女卷入。
    所以想方設法送我們離開。
    幕後黑手可能並不是那老兩口，而是另有其人。
    馮宇玄看著我：“如何，白主播？你們現在可以走，我也可以將這姑娘眼睛上的鬼手揭開。”
    “你們就當沒來過，村裏的人死活跟你們也沒關係。”
    他笑眯眯的。
    他的眼睛很好看，是那種多情的桃花眼，眼角還有一顆恰到好處的淚痣。
    站起來的時候，眼珠亮晶晶的，襯得那顆淚痣都仿佛熠熠生輝。
    我聽出了他言語中的試探。
    此事與我無關，我可以明哲保身。
    這沒錯。
    但……
    我看向茫然的小愛。
    待小愛恢複清醒，得知真相，怕是接受不了。
    “你既然知道這些，說明你有解決之法，你能救村裏人對不對？”
    我目光落在馮宇玄身上。
    他翹起二郎腿。
    抱起手臂看上去吊兒郎當的，但並不惹人討厭。
    “我沒把握。”
    他坦然地搖頭。
    “這事兒太危險了。”
    “那你也是決定離開，不管這檔子事了嗎？”我詢問。
    我不喜歡別人對我道德綁架，也不會對別人道德綁架。
    所以我對他做出的任何選擇都不做評價。
    正如他對我的態度一樣。
    不做評價。
    “管啊。”
    他打了個嗬欠，懶洋洋地說道。
    正午陽光從店門口照進來，落在他身上，暖融融的。
    “可你不是說沒把握，很危險麽？”
    “但，那也得管啊。”
    他坐直了身體：“我輩中人，無拘無束，不禮不法，流芳百代不必，遺臭萬年無妨。但求無愧於天，無愧於地，無愧於己。”
    “這事兒啊，我管定了。”
    這一刻，我看到他眼底的光，意氣風發。
    微風吹過他額間額角的碎發，如鬆如玉。
    馮宇玄的形象再次在我心中高大起來。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這是獨屬於少年的意氣。
    我忽然間也豪情萬丈起來。
    “那我也不走了。”
    馮宇玄打量我一眼，目光似乎在吊墜上停留了一瞬，意味深長道：“或許，你本來也離開不了。”
    “什麽？”
    “沒事。老板，給俺再來一份雞蛋炒米粉。”
    馮宇玄對著後廚揮手。
    我看著堆疊起來的四個盤子，嘴角抽了抽。
    他到底怎麽做到，在高人和街溜子中間反複橫跳的啊？
    我們在鎮上先找了個酒店安置下來。
    她身上的鬼遮眼，被馮宇玄隨手燒了一張符紙就解開了。
    解開後的小愛一臉疑惑。
    “我怎麽在這裏？我姥姥呢？外公呢？”
    說著就要起身。
    我按住她，將之後發生的一切告知。
    她瞪大了眼睛。
    “我......我姥姥已經死了？”
    馮宇玄在旁邊安慰：“沒事的妹子，村裏其他人也要死了。”
    “你姥不孤單。”
    他掰起指頭數：“還有你外公，他也快了......”
    小愛淚眼婆娑地抬頭看著他。
    “你可以閉嘴嗎？”
    “哦。”馮宇玄給嘴巴手動上鎖。
    “可是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
    小愛問道。
    “嗯，這個嘛......”
    “簡單來說，就是出了個邪祟，想要將這裏變成煉屍地，把村裏人全部養成活屍。”
    馮宇玄摸著下巴。
    “為什麽？”小愛震驚。
    “問得好，我也想知道為什麽。”馮宇玄嗬嗬一笑。
    “那我外公他們和這件事又有什麽關係？”
    小愛也知道自己好像問了個廢話。
    “他們本來和這事兒無關......”馮宇玄話鋒一轉，接著道，“但因為某些事，他們成了那家夥的引路人。”
    “引狼入室。”
    小愛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不可能，不可能的，他們都是樸實善良的人，怎麽可能做出這種事情？那可是全村幾百條性命。”
    一旦成真。
    外公外婆就成了千古罪人。
    她無論如何也不相信記憶中那對和善的老人會做出這種事情來。
    我沉默著，想起那天晚上紙人姥姥在村口徘徊之時，濃霧中響起的趕屍鈴以及慢慢走進來的男人屍體。
    馮宇玄可能沒說錯。
    真是他們引進來的。
    “小愛你別著急，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
    我拍了拍小愛的背。
    “白主播，怎麽樣？有沒有想法合作一把？我們再次進入村子，你直播，我辦事，收益五五分賬。”
    馮宇玄搓搓手靠近我
    好像對於未知的危險一點不在意似的。
    “那小愛的外公外婆，還有救嗎？”
    馮宇玄臉上笑意不變，說出的話刻骨冰寒：“沒救。”
    小愛臉上最後一絲血色都褪盡了。
    身子踉蹌著後退。
    我看小愛的情況，今晚無法和我們一起進村了。
    “你今晚就在酒店好好休息，我和馮宇玄回村，你放心，無論結果如何，我都會如實告訴你。”
    我說道。
    “我......”
    “我想跟著去。”
    小愛搖搖頭。
    “她可以跟著啊，她外公現在至少還保留著人的理智。”
    馮宇玄卻一口答應了。
    “至於你麽......白主播，你有沒有聞到你身上一股奇怪的香味？”
    我皺眉。
    他說的一定是殷煬給我的那口氣。
    我下意識想隱瞞殷煬的存在。
    以免給殷煬帶來麻煩。
    馮宇玄居然能聞到......
    “是香水的叭。”
    “隨便咯。”馮宇玄聳聳肩，也並不多問。
    隻不過他的眼神，多少帶著點意味深長：“總之，白主播很厲害的，不要小瞧自己了。”
    說完，我們各自回到房間休息。
    小愛沒睡著，但也不說話。
    我輕輕關上門。
    馮宇玄正靠在走廊上，似乎在等我。
    “白主播，聊聊吧。”
    “聊什麽？”
    “聊你身上的奇異香味。”
    “那沒什麽好聊的。”我回望著馮宇玄。
    馮宇玄一猜就來曆不一般。
    而殷煬現在身受重傷，誰知道他有什麽仇人？
    萬一有仇。
    我豈不是害了殷煬，也害了自己？
    不管馮宇玄表現出來的形象，多麽正麵，我也不可能對一個剛認識的人百分百信任。
    不過是短暫合作罷了。
    “好好好，不聊這個。”他舉起雙手做投降狀，俊朗的臉上露出笑容，叫人難以設防的笑容。
    “我來給你說說那個邪祟。”
    他帶著我進了自己的房間。
    “大約一百年前，湘西出了一個趕屍人，趕屍數十載，後來不知發生了什麽事，又或者得到了什麽邪門歪道的修煉方式，他食屍，飲血，吸收屍氣，越來越強大。”
    “當時驚動了幾大玄門世家，出動了門下弟子前往處理。他得到消息之後，於西南地界銷聲匿跡了。”
    “百年過去，本以為他早已化為黃土，但......事情並沒有這麽簡單。”
    馮宇玄歎了口氣。
    “你的意思是......”
    我盡量控製自己的驚訝：“這次，要將村子裏的人煉成活屍的，就是他？”
    馮宇玄目光凝重：“嗯，很有可能。我現在甚至無法確定他是死的還是活的。”
    因為不管是死的活的，都一樣的難對付。
    怪不得，馮宇玄說這件事很棘手。
    那是相當的棘手。
    “一旦叫他煉成，整個村子成為人間煉獄，遍地活屍，生靈塗炭。”
    “而據我猜測，他之所以要將這裏當成養屍地，是想以屍氣滋養，......成陰仙，得長生。”
    嘶......
    長生，陰仙。
    以幾百口人的性命，助自己登仙。
    簡直自私到了極致。
    “白主播，得知這些以後，你還敢跟我一起進村子嗎？今晚進了村子，我們可能就再也出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