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世界和表世界產生了偏差。
    我一瞬間有點恍惚。
    裏麵是真的，還是眼前是真的？
    裏麵的她還在一臉驚恐地指著我，雙手比畫想要告知我，麵前有鬼。
    明明我的麵前空無一物。
    我也告訴她，她的旁邊站著王洵美。
    她表情一怔。
    看向了自己的麵前，露出我平日裏常做的表情，皺眉。
    這種感覺，真的極為詭異。
    看著一模一樣的另外一個自己，做出各種反應，甚至是自己常做的表情。
    你知道那是自己。
    依然會產生一種強烈的不適。
    甚至懷疑，那邊才是真實的。
    那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自己，裏麵裝著的意識，到底是誰的？
    還是不是自己？
    忽然，我看到鏡麵之中，王洵美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將其高高舉起來。
    纖細白皙的脖子瞬間變得烏黑，黑血從‘我’的嘴角滲出。
    頭軟軟地歪著，四肢在掙紮，‘我’緊緊看著我，表情扭曲，指著我的旁邊。
    “跑，快跑。”
    ‘我’一邊在說，口中不斷在噴著黑血，掉在鏡麵上，竟綻放一朵朵血色的梅花，讓畫麵一度變得模糊不堪。
    忽然，我耳邊的呼吸聲一度變得很沉重，濃鬱的血腥味撲麵而來。
    是王洵美！
    雖然我看不到她。
    我幾乎是連滾帶爬地站起來，移開了原本的位置。
    原地忽然從地縫之中滲出了一灘血跡。
    再抬頭看天花板，裏麵的那個我已經涼了，頭顱生生被擰了下來，長長的脊椎骨連接著脖子，掛著碎肉被抽出來，像羊蠍子一樣丟在地上。
    雙目圓睜，死不瞑目。
    圓鼓鼓的眼睛依舊在不甘心地看著我的位置。
    屍體的上半身沒有脊椎支撐，軟趴趴如同一堆爛肉似的堆在地上，下半身則是直挺挺的。
    這世間親眼看到自己死亡的能有幾人？
    至少我在看到自己這個模樣的時候，眼前一陣眩暈，胃裏翻江倒海，臉色更是瞬間白得如同死人。
    那般慘狀，縱使是一個毫不相幹之人，也無法做到無動於衷。
    更何況是自己。
    就在我愣怔的一瞬間，先前聞到的那股血氣再次襲擊而來，這一次，我直接被掐著脖子懟到了牆上。
    我依舊看不到王洵美。
    但是能聽到，聞到，感覺到。
    “王洵美。”
    “你心裏有怨，憑什麽撒到無辜人身上？整座養老院，那些無辜的護工，那些本該頤養天年的老人，他們哪裏對不起你？你害死了整座養老院的人，將這裏當成一個養殖場，源源不斷地供你吸收怨氣。”
    “你必遭天譴。”
    我嘴角發麻，喉嚨幾乎被捏碎
    一股發腥的鮮血從喉嚨裏湧了出來，空氣一點點被擠壓出去，大腦更是一片混沌。
    話落的瞬間，我能明顯感覺到王洵美的憤怒。
    她喉嚨之中發出嘶啞的破碎的低吼。
    那股恨意幾乎化成實體將我射穿。
    接著她越發用力，卻用嘶啞淒厲的聲音說道：“世人都該死，他人即地獄。死的既然是我，又為什麽不可以是別人？我要他們都死。”
    “還有你，你們，都要死，所有的人，都該給我陪葬。”
    “那些將老人送進養老院的人，更是該死。若是沒有他們，又怎麽會發生虐待老人的事情?我又怎麽可能遇到那些？”
    “那些不孝之人，我會一個一個找到他們，讓他們下去陪伴他們的老人。”
    “那你的同事呢？他們不無辜嗎？為什麽不放過他們？”我用盡所有力氣問道。
    王洵美癲狂地笑起來。
    “同事？？？”
    “哈哈哈哈哈，在我們被冤枉，被辭退，被網上謾罵鋪天蓋地淹沒的時候，他們冷眼旁觀，害怕惹上是非，沒有一個肯站出來為我說話，他們不該死嗎？？”
    王洵美用泣血的聲音說道。
    我咬了咬舌尖。
    是人都怕惹上是非，同時不站出來幫腔，或許不對，但絕對不該死。
    畢竟現在的人戾氣重，但凡在網上說錯了一句話，可能就會被人肉，舉報，加上他們可能被院方施壓，無法說出真相，也不是沒有可能。
    “那羅歡呢？她同你一樣是受害者，為什麽殺她？”
    我眼前一陣陣發黑。
    王洵美沉默了一瞬。
    隨即是一陣更大，更諷刺的笑聲。
    “因為她根本就不無辜啊，她是真的參與了虐待老人啊，她死，不應該嗎？”
    “我本是最無辜的一個，卻是承受了最多的一個。”
    “羅歡真的虐待了老人，而劉美欣包庇自己的男朋友，冷眼旁觀院長的侄子將針刺進不吃飯的老人指甲之中，最後為了男人的一個承諾，在網上承認一切都是事實。”
    “而我，一個剛畢業第一次參加工作的女生，來自農村，沒有根基沒有人脈，被拉出來擋槍。”
    “一場風波，我媽媽死了，我弟弟死了，我家破人亡。”
    “他們，不該死嗎？”
    那泣血一般的控訴，硬生生將我說得沉默了。
    也不是沉默了，是我真的要噶了，真的沒有力氣再說話了。
    忽然，我腦海裏一激靈，像是有一股能量強行被注入了一樣，意識瞬間清醒。
    “不，我不能支持。”
    “冤有頭債有主，我理解你的怨，卻不支持你的做法，你害死了太多無辜的人。”
    不能試圖去共情反派。
    也不要去挖掘她有什麽苦衷。
    更不要嚐試去感化她。
    她就是殺了太多無辜的人，她有天大的冤屈，她也殺了那些人。
    若是有冤就要大開殺戒對無辜之人下手，那些無辜枉死的人又去何處申冤？
    這世上不就亂套了嗎？
    我剛才竟然差點開始共情王洵美。
    萬萬不可！
    或是我找回了幾分理智的原因，天花板的鏡麵，竟然出現了幾條裂縫。
    王洵美捏著我脖子的手勁也陡然一鬆。
    “我管你有什麽怨，你現在是要殺了我嗎？”
    我冷笑。
    我雖然在現實中看不到她，但是莫名能感覺到她此刻很錯愕，也很憤怒，甚至盯著我的眼睛都快要噴血。
    根據以往的經驗。
    她要的不隻是我的命，還有脖子上的吊墜。
    “找死。”
    王洵美怒吼。
    一時間天地變色。
    整棟宿舍樓開始搖晃，颯颯陰風從破損的窗戶之外灌了進來，玻璃更是在瞬間就碎成了渣渣。
    無數塊飛射的玻璃，紮進我的皮膚之中。
    隻是頃刻間我就變成了血人。
    搖晃的宿舍樓更是讓所有人東倒西歪。
    “發生了什麽？”
    “怎麽突然之間地震了？”
    那正在處理宿舍老人的馮宇玄等人，忽然意識到不對。
    老人們竟然全部發了瘋似地朝他們撲來。
    大有一種要將他們全部留下的氣勢。
    悍不畏死，不要命，即便魂飛魄散也要撕下他們一層皮。
    可方才明明不是這樣的。
    更像是受到了某種指示，突然發狂了。
    這個想法，讓所有人心中頓時一驚。
    這裏能指使這些老人的，隻有那個操控了整座養老院的人鬼王，王洵美。
    按理說一個死了半年的亡魂，就算生前怨氣再大，也不可能半年就修成鬼王。
    然而，我已經看過了紅心養老院全部的資料。
    也知道這座養老院的前身是一座亂墳崗，王洵美死後，吸收了亂墳崗中怨氣，迅速成長起來。
    又控製著整座養老院的人自相殘殺。
    護工虐待老人的事件越來越多。
    很多老人不堪欺辱選擇了自盡。
    自盡後的老人化作怨氣深重的厲鬼，又找曾經虐待自己的護工報仇。
    就這樣形成了一個閉環。
    王洵美就像是在養蠱一般。
    這裏怨氣越來越多，越來越鬼氣森森。
    直到整座養老院的人都死完了。
    王洵美則是這裏最強大的一個。
    而她依然不甘心，將目標投向了更多的人。
    方才我直播的時候，也被她利用，差點就害死了好幾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