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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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家大房中,氣氛祥和。
許素英稍後又與女兒盤算著,年前許是還有幾個大單要做,一時間幹勁十足,哪還有別的心思,去想那些有的沒的?
卻說這邊老太太一臉陰沉的回了家,才剛走進院子,就見正在晾曬衣裳的孫女婉月,猛一下將衣裳往水盆裏一扔,直接就奔她來了。
“祖母,伯娘答應換親了沒有?姐姐呢,她是不是同意了?”
老太太一邊“哎呦”“哎呦”往後退,一邊扶住一邊的石榴樹站穩了身子。
“你這個小孽障,你倒是等我站穩了再往上撲。真是個孽障啊,等祖母我什麽時候躺在床上不能動了,你能跑這麽快就好了。”
“哎呀,祖母您福壽康寧,長命百歲。您啊,還要活著等我給您添重外孫呢。”
“閉嘴吧,不知羞的姑娘,這話是能隨便說的,讓人聽去了怎麽辦?”
“才不會被人聽去,門口一個人都沒有。”
陳婉月穿著鵝黃色的衣裳,描眉畫眼,還抿了口脂。
她麵頰白生生的,眼睛也水波靈動,烏黑的發絲上,插了一支鑲嵌著各種珠子的珠花,看起來秀美動人,俏皮可愛,讓人瞧著怪歡喜的。
但老太太無端的就想起了,穩重端方、幹淨清爽的婉清,兩廂對比,婉月的過度裝扮,頓時就少了幾分天然去雕飾的明媚俏麗。
老太太就說婉月,“你這描眉畫眼的是要做什麽?在家又不出門,你這作妖給誰看?快把你嘴巴上的口脂擦了去,你正是年紀最好的時候,便是清清爽爽才最甜美可人。打扮的這麽絮煩,多好的顏色也被你掩了去。”
婉月聞言抿住嘴,繃住臉,不高興了。
“我都十六歲的大姑娘了,早就該打扮起來了。我也沒多過分,不就塗了點胭脂水粉麽?這還是我用自己攢的零花錢買的,你往常不也說,我打扮後看起來更周正?今兒我又怎麽得罪您了,讓您看我這麽不順眼?”
婉月撒起潑來,連老太太見了都頭疼。
老太太不欲與之爭辯,索性黑了臉不說話。
婉月見好就收,歪纏著將老太太往正房裏帶。一邊走,還一邊殷勤的給老太太捏肩捶背。
老太太舒坦了,才左右看看,“寶山沒在家?”
寶山是陳婉月的二弟,大名叫陳禮安,今年十五歲,和陳德安一樣,在縣城的私塾讀書。
雖是嫡親的堂兄弟,兩人卻沒在同一家私塾。
前兩天,寶山那夫子,攜老妻去府城看望產子的女兒,寶山便得了幾日假,先回了村。
但回來也不著家,一天到晚都看不見個人影,老太太每想起這茬,心裏便不舒坦。
陳婉月摸摸荷包中的幾個銅板,這是弟弟“孝敬”給她的,她收了錢,自然要替弟弟圓謊。
“寶山去趙燦家寫功課了,您一出門,他就走了。”
老太太沒說什麽,但臉色明顯好轉,眸中溢出滿意之色。
寶山雖不是陳家的長孫,卻是她嫡嫡親的孫子。他讀書刻苦,遲早有一日比大房的德安先考中功名。
老太太心裏琢磨著,該私下裏給孫子添點零花了。不然,那麽大的孩子,吃用上拘束,時間久了,性子肯定擰巴。
她是寧肯家裏吃差點,也不願意委屈了孫子的。不過也不能給多了,怕寶山跟縣裏那些不學好的學子學壞。
“泰安呢?”
泰安是陳婉月的三弟,今年才六歲,正是雞狗都煩的年紀。
這孩子是個撒手沒,除了晚上睡覺能看見他,其餘時候淘的不著家。
陳婉月提起這個就會胡鬧的弟弟,心裏就不爽快,麵上難免帶出些不耐來。
“泰安能去的地方,不就那幾個?一天到晚,他不是跟著村裏幾個小孩兒,去後山采野果、摸鳥蛋,就是鑽到水窪子裏找抓魚、逮泥鰍。反正他餓不著,也丟不了,祖母您操心他做什麽?”
“果然是帶把的,能給家裏傳宗接代,在您眼裏,就是貴重……您是不是還想問,我爹娘、祖父回來沒有?沒有!今天有大集,燒餅攤子的生意好做,爹娘他們怕是不到天黑,都回不了家。”
要說陳家的日子,在這趙家村裏,那是正經的不錯。
別看這一家子都是逃難來的,一開始日子艱難,但這些年來,大房母女倆弄了熏香往各個私塾門口賣,賺了多少銀子不知道,但前幾年,大房的鋪子都開起來了。
那鋪子不大,裏邊的東西也簡單,也就幾樣提神醒腦、安神助眠、怡情祈祝、香衣消遣的熏香,但生意是正經的紅火。
至於陳家二房,其實沒有二房,陳家的老二早些年招贅出去了,招贅給了縣裏做米糧生意的錢家。雖然上門女婿不好聽,但人家那日子過的也富裕。
至於陳家老三,這兩口子跟著家裏的老兩口過日子。
老爺子陳大昌有一手打吊爐燒餅的手藝,燒餅做的外酥裏嫩,在縣裏頗有名聲。
陳大昌將這手藝傳給了老三,老三媳婦跟著在鋪麵中賣些熱湯飯,早起的生意好的不得了。
若逢集市,那更是恨不能忙一整天去。
陳婉月不耐煩說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她如今隻關心祖母此去有沒有收獲。
她殷勤的給老太太端了茶水,又從自己的零嘴中,拿了兩塊桃酥給老太太墊肚子。這才搬了個小杌子,坐在老太太膝下。
“你倒是把我央您做的事兒說說啊,我伯娘可應了,堂姐可應了?”
老太太喝一口茶潤口,至於桃酥,她沒動,準備留給兩個孫兒吃。
婉月性子又狠又毒,便是親兄弟,誰敢搶她的東西,她也能往死裏打。
偏她嘴巴厲害,你若說教她,她能哭一整個村子去,委實讓人丟臉下不來台。
也因為她太豁得出去,家裏人輕易不敢惹她。不然,換做別人家的姑娘這麽自私饞嘴,早被打了八百頓了。
喝了半盞茶,老太太才在陳婉月的殷殷注視中,開口說,“這事兒沒戲!你伯娘咬死了不應,至於你那堂姐,父母尚在,她的親事自然是你伯父伯母做主。”
陳婉月聞言,一張還算秀美的臉蛋直接拉了下來。
“我伯娘不應,您就不能好好勸勸?趙璟人才好,指不定什麽時候就中秀才了,他那娘也是個身子弱的,說不得什麽時候撒手就沒了。上邊不用伺候長輩,下邊的妹子也到了出嫁的年紀,直接找個人家嫁出去,家裏就剩下兩口子親親熱熱的過日子,多自在。”
“真要是這麽好的日子,你肯讓給你堂姐?”
“哎呀祖母,我不是跟你說過了麽,我前些天碰上個算命的瞎子,人家說我和趙璟八字相克,若成親,人才兩傷。反倒是那李家的公子,我若與他成親……”
“你別說這些誆我,那李家小子的八字是你能弄來的?我不與你掰扯這些,你就給我說清楚,在你那夢裏邊,李家那小子,是不是前程更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