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顧雲深的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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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沙漫天,金戈鐵馬。
    南疆軍營裏,篝火啪啪作響。
    顧南辰靠在營帳外,借著月光摩挲著那枚已經有些舊了的平安符,嘴角不自覺地揚起溫柔的弧度。
    副將端著酒碗過來,撞見他這副模樣,大聲調侃道:
    “將軍,又看著那寶貝符傻笑呢?這心裏是惦記著誰家的天仙小姐呢?兄弟們心裏可都好奇得緊。”
    周圍的士兵們也都跟著起哄。
    “是啊,說來給我們羨慕一下!”
    “這得真是天上下凡的仙子才配得上咱將軍吧?”
    “對啊將軍,跟兄弟們說說。”
    顧南辰也不惱,知道他們隻是單純的好奇,小心翼翼地將平安符收回貼身的衣袋裏。
    “雖不是真天上下凡的仙子,但比起也不差分毫,”他笑著說道,眼底滿是思念之情,“等將軍我回去請你們喝喜酒的時候,自然就知道了!”
    夢境之上,顧雲深默默地凝視著顧南辰這張和他相同的臉上,露出的憧憬和幸福。
    在這個荒謬的夢中格外清晰,也格外…刺眼。
    數月後,戰事終了,凱旋班師。
    回京的路上,顧南辰歸心似箭,莫名的心悸讓他一直命令隊伍全速前進。
    剛踏入京城地界,他就感覺到了格外壓抑的氣氛。
    一直盤旋在心底的不安逐漸放大。
    顧南辰逐漸想起一些被他忽視的疑點——
    他在軍營時,曾寫了好幾封信。
    一封給林清歌,絮叨著南疆的風沙和對她的思念。
    一封給留在京中的心腹侍衛,囑咐他留意林家,若有何事及時報來。
    甚至還有一封留給父皇,軍報末尾含蓄問及京中近況。
    信被親兵鄭重地送走了。
    而他一次次收到朝廷軍報和糧草文書時,都期待地看著信使,但每次都隻有冰冷的公文。
    他的私人信件都如同泥牛入海,沒有得到任何回複。
    還有一次,押送糧草的軍官是他母族的一個遠親,酒酣耳熱時,對方似乎想說什麽,嘴唇囁嚅了一下,最終卻隻是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殿下在外征戰,辛苦了……京中,京中一切都好,勿念。”
    他隻記得那人當時眼神有些複雜,但當時的顧南辰隻當是對方酒醉,並未深想。
    並且那時邊疆戰局正值千鈞一發之際,他全部心神都在每一次衝鋒號令之上,無法分心去想其他。
    如今回京,被他壓下的這些疑慮重新浮上心頭。
    直到他留在京中的心腹臉色慘白地趕來:“殿下!不好了!宰相府…出事了!”
    顧南辰懸著的心猛地一沉:“說清楚!”
    “半月前,宰相大人被查出通敵賣國,證據確鑿!陛下震怒,已下旨…抄家!林家滿門,男丁流放北疆苦寒之地,女眷沒入掖庭為奴!”
    顧南辰聽言隻覺得眼前一黑,耳邊嗡嗡作響,他幾乎是吼出聲來:“清歌呢!”
    心腹聽到這裏,頭埋得更低,聲音艱澀:“林小姐…她…她未被沒入掖庭。因…因大皇子殿下向陛下求情,稱…稱早已傾心於林小姐,願以正妃之位迎娶,以求保全她一命。”
    “陛下…陛下準了,三日後…便是大婚之期!”
    顧南辰臉上血色褪盡:“什麽時候的事?!”
    “半,半月前…”
    “為何無人報我?!”他暴怒地抓住心腹的衣襟,巨大的恐懼和憤怒讓他近乎失控。
    心腹跪在他麵前:
    “殿下!屬下有罪!林家出事前,我們就已經被各種事務牽製或調離,無法靠近林府,出事時,屬下因‘涉嫌打聽機密’被扣押數日,等出來時…一切已成定局!屬下也試圖往南疆送信,派出去的人卻都莫名失蹤了…”
    顧南辰聽著,渾身冰冷。
    這事兒,和他的皇兄脫不開幹係。
    但憑他皇兄一人真能隻手遮天,將他所有的信息都圍堵在京城內嗎?
    隻有一種可能…
    背後有父皇的默許,甚至是…推動。
    是夜,月涼如水。
    一道身影矯捷地避開所有守衛,悄然潛入那座已經被嚴然看守的林家舊邸。
    他在熟悉的閨閣窗外,看到了那個單薄的身影。
    林清歌獨自坐在黑暗中,沒有點燈,像失去了靈魂的玉雕。
    “清歌。”
    顧南辰翻窗而入,聲音沙啞帶著急切。
    林清歌聽言緩緩轉過身。
    她的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看到顧南辰,如同在看一個陌生人。
    “二殿下。”
    “夜深了,您擅闖未來皇嫂的住處,於禮不合,請回吧。”
    顧南辰看著她冷漠的眼神心如刀絞,他猛地抓住她的肩膀:“清歌!和我走!我現在就帶你離開京城!”
    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一條路,那就是逃離這裏。
    林清歌的身體忍不住微微顫抖,這個誘惑太大了,離開這一切…是她這段時間隻敢在夢裏奢想的。
    下一秒她猛地閉上了眼,再睜開時,眼裏隻剩下讓顧南辰陌生的決絕。
    “離開這裏?二殿下,您還是這麽天真。”她站起身,走到他麵前,眼底沒有一絲情意,“我跟著你逃離這裏,然後呢?跟你去過朝不保夕東躲西藏的日子嗎?”
    林清歌直起身子,看著顧南辰瞬間蒼白的臉,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
    “大皇子能給我正妃之位,能讓我重回榮華,不再任人指點,你能給我什麽?”
    顧南辰看著她疏離的眼神,巨大的自責洶湧而上,他上前一步,近乎祈求:
    “清歌,你是不是在怪我沒有及時趕回來,我…我有給你送信的,我不知道會發生這些…”
    下一秒,他眼底的悲痛化成堅決:“你等我,我去和父皇求情!”
    林清歌嗤笑出聲:“你拿什麽求情?殿下,你比我更清楚…這背後的事情。”
    “走吧,不要再來打擾我好不容易爭取來的新生。”
    顧南辰所有的話都被堵死在喉嚨裏。
    他看著眼前人冰冷而陌生的眼睛,最後一絲希望也徹底熄滅。
    不是因為林清歌的無情,他與她相識數年,何嚐不了解她是什麽樣的人。
    隻是…
    他知道林清歌說的是對的。
    “我知道了。”
    顧南辰說完這句話,深深地看了林清歌一眼,轉身消失在夜色中。
    林清歌又何嚐不了解他。
    她看懂了顧南辰最後的眼神——
    等我。
    他離去後,林清歌強撐的冷漠瞬間瓦解,她跌坐在椅子上,死死咬著唇瓣。
    這時,內室的陰影中慢悠悠地走出一個人。
    “愛妃這下可把我那好二弟傷的不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