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顧雲深的記憶(二)

字數:6128   加入書籤

A+A-


    二皇子府邸,此刻已成華麗的囚籠。
    朱紅的大門被重重關上,門外是森然林立的禁衛軍。
    府內人心惶惶。
    下人們行走間都帶著驚懼。
    顧南辰被軟禁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傳遍了京城。
    當夜,顧北軒便適時地前來探視。
    他穿著一身雍容的常服,臉上帶著關切與惋惜,走進了顧南辰的書房。
    “二弟,你這又是何苦呢?”
    顧北軒看著站在窗邊的顧南辰,歎了口氣,“為了一個林清歌,竟敢如此頂撞父皇,落得如此境地,值得嗎?”
    顧南辰沒有回頭,聲音沙啞:“皇兄是來看我笑話的?”
    “哎,二弟此言差矣。”
    顧北軒走上前,與他並肩而立,望著窗外被高牆分割的夜空,“為兄是心疼你。你說你,年少氣盛,為了個女人……不過你放心,清歌那邊,為兄會好生照顧的。
    三日後的大婚,雖你無法親至,為兄也會將你的‘祝福’帶到。”
    他刻意加重了“祝福”二字。
    語氣中的挑釁幾乎不加掩飾。
    顧南辰猛地攥緊了拳,身體因極致的憤怒而顫抖。
    “哦,對了,”顧北軒仿佛才想起什麽,慢悠悠地道。
    “忘了告訴二弟,父皇已下旨,待我大婚之後,便會正式冊封我為太子。
    二弟你……就在府中好好休養,靜待佳音吧。”
    太子的名分……?
    父皇竟然如此迫不及待?!
    顧北軒看著顧南辰瞬間變得更加蒼白的側臉,心滿意足地笑了笑。
    他拍了拍顧南辰的肩膀:“二弟,保重。為兄府中還有諸多婚事要籌備,就不多陪了。”
    說完,他誌得意滿地轉身離去。
    書房內,隻剩下顧南辰粗重的呼吸聲。
    恥辱,憤怒,不甘,以及對清歌無盡的擔憂。
    這些負麵情緒如同毒蛇般啃噬著他的心髒。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月光灑滿窗欞,顧南辰才緩緩轉過身。
    他臉上的所有情緒都已收斂,隻剩下近乎可怕的平靜。
    他走到書案前,取出一枚看似普通的墨錠。
    在底部輕輕一按,墨錠側麵彈出一個極小的暗格。
    他從裏麵取出一張薄如蟬翼的紙條,又拿起一支特製的細筆。
    必須盡快聯係外界。
    父皇的軟禁,顧北軒的刺激,太子的冊封……
    這一切都表明,對方已經不再滿足於剪除他的羽翼。
    而是要將他徹底按死,永絕後患。
    他不能坐以待斃!
    他迅速在紙條上寫下幾行小字,然後走到窗邊,發出幾聲模仿夜鶯的鳴叫。
    片刻後,一道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的黑影,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潛入了書房,單膝跪地。
    “殿下!”那是顧南辰最為信賴的暗衛首領。
    顧南辰將紙條遞給他,聲音低沉而迅速:
    “將此令傳於我們在京中和軍中的所有暗線,就說……”
    …
    三日後,顧北軒大婚之日。
    京城喧囂。
    十裏紅妝刺目。
    顧南辰一身粗布衣衫,隱在圍觀人群之中,目光死死鎖著那頂緩緩行來的華麗花轎。
    他麵容經過簡單修飾,顯得十分平凡。
    沒人看出來這是當今備受寵愛的二皇子。
    顧南辰知道這樣是非常冒險的,但他不能不來。
    讓他眼睜睜看著心愛之人被送入虎口,在無盡的等待和隱忍中磋磨歲月,他做不到。
    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機會。
    他也要試一試。
    這是他對自己,也是對那份感情的交代。
    更重要的是,他也絕不能牽連手下。
    所以昨夜,他對著跪地懇求同住的暗衛,語氣斬釘截鐵:“此事,我一人足矣。”
    “若我失手,爾等需立刻蟄伏,保全自身,以待將來。這是命令!”
    此刻他孤身一人,如同撲火的飛蛾,混在人群中,朝著花轎的方向緩緩靠近。
    他計算著距離,觀察著那些看似鬆散實則隱含殺機的護衛,尋找著那稍縱即逝的機會。
    就在花轎行至一段相對擁擠的街道,速度稍緩的瞬間。
    顧南辰動了!
    他驟然暴起!
    如同尋常鬧事者般撞向了轎前的護衛隊伍,意圖製造混亂,趁隙確認轎中人。
    “保護花轎!”護衛頭領厲聲大喝,反應極快。
    幾乎在顧南辰動手的同一刹那,四周驚慌的百姓中,瞬間爆發出數十道淩厲殺氣!
    刀光乍現,將他團團圍住!
    高牆之上,弓箭手林立,箭簇寒光凜冽。
    “二弟,你果然還是來了。”
    顧北軒騎著馬,從街角轉出,笑容冰冷,“怎麽,是想再見你未來的皇嫂一麵,還是……想行刺本王?”
    顧南辰心沉入穀底。
    果然是陷阱。
    “拿下!”顧北軒揮手。
    一場寡不敵眾的搏殺。
    哪怕顧南辰武藝高強,但雙拳難敵四手,更遑論對方早有準備。
    他奮力擊倒數人,最終被數把長刀架住脖頸,強行按壓在地。
    他被卸去關節,戴上重銬,投入了天牢最底層。
    陰暗潮濕的牢房裏,散發著腐臭的氣息。
    顧南辰靠在冰冷的石壁上,關節處傳來劇痛。
    “二皇子顧南辰,意圖劫持皇子妃,行刺大皇子,罪證確鑿”的消息,在京中迅速傳開。
    夜深人靜,牢門外傳來細微的響動。
    幾道黑影悄無聲息地解決了守衛,潛了進來。
    是顧南辰的幾名核心暗衛,身上還帶著血漬。
    “殿下!”
    為首的手下看到顧南辰的慘狀,目眥欲裂。
    迅速上前,手法熟練地為他接上關節,打開鐐銬。
    “你們……”顧南辰聲音沙啞,“不該來此險地。”
    “殿下!”
    手下打斷他,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急切和凝重,“屬下違令,甘受責罰!但不能再等了!外麵消息已經傳開,大皇子以此為由,正在大肆清洗我們在朝中和軍中的勢力!他絕不會放過您!所謂的審訊,不過是走個過場!陛下……陛下也默許了!”
    手下緊緊盯著顧南辰的眼睛,一字一句,如同重錘敲在他的心上:“殿下,已成定局了!大皇子絕不會饒了您!”
    “再忍耐,是沒有用的!留下來,隻有死路一條!”
    顧南辰閉上眼。
    腦海中閃過父皇冰冷的目光,顧北軒得意的笑容,還有……清歌可能麵臨的處境。
    手下的話,粉碎了他心底最後一絲僥幸。
    是啊,忍耐?
    在絕對的權力碾壓和構陷麵前,忍耐隻會讓自己和追隨自己的人萬劫不複。
    他猛地睜開眼,眼底所有的猶豫痛苦都被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所取代。
    “我們走。”
    …
    次日,天色未明,一騎快馬便踏碎了京城的寧靜。
    緊接著,無數馬蹄聲如同催命的鼓點,響徹各條街道。
    一張張告示被貼在每一處城門、市集和街角的顯眼處。
    上麵蓋著鮮紅的刑部大印,字字誅心:
    “欽犯顧南辰,身為皇子,不思皇恩兄情,昨日竟於大皇子納妃吉日,當街行刺儲君,罪證確鑿!”
    “被捕入天牢後,更悍然越獄,殺傷獄卒,實乃十惡不赦,罪同謀逆!現剝奪其一切封號爵位,削除宗籍,舉國通緝!”
    “有擒拿或告發者,賞金萬兩,封千戶侯!”
    “有敢窩藏隱匿者,以同罪論處,格殺勿論!”
    皇榜前,瞬間圍滿了驚駭的百姓。
    “二皇子……刺殺大皇子?!”
    “昨日不是說他隻是劫親嗎?怎麽變成刺殺了?”
    “越獄?我的天,這可是滔天大罪啊!”
    “削除宗籍……這是永不認他這個兒子了……”
    “賞金萬兩,封千戶侯……陛下這是下了死手啊……”
    流言如同野火般蔓延。
    將顧南辰徹底描繪成一個因愛生恨,喪心病狂,意圖弑兄篡位的惡魔。
    而大皇子府內。
    顧北軒把玩著手中的茶杯,聽著屬下匯報全城戒嚴大肆搜捕的情形,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他的好二弟,如今成了喪家之犬,逆臣賊子。
    這盤棋,他贏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