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拔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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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診大樓裏,B超室和檢驗科一樣,平時都是門診病人特別多,現在門診沒人,病房偶爾有人需要做術前B超,又因為麻醉科手術幾乎停了,也閑得厲害。
    忽然就來了個貫穿傷的病人,B超室主任申磊親自動手,但看到這樣一個黑色長發戴著襆頭、留著胡須、身上穿著病號服、露著腰腹貫穿傷的病人,還是有些楞住。
    這就是大郢病人?
    魏勤很茫然,腦袋裏塞進太多混亂的東西,完全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明明棉袍都被脫了,隻穿了薄薄的藍白條紋衣服卻不覺得冷……不知所措又絕望。
    沒有望聞問切,他們說話自己也聽不懂,他是不是已經死了,魂魄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方?
    一坨冰涼透明的液體落在箭傷附近,凍得他渾身一激靈,覺得冷應該還活著吧?
    魏勤又看著手腕上的透明貼和半埋進皮膚裏的針狀物,以及連接這些的透明的軟管和袋子……這些都是什麽?周遭全是身著白衣的人,除了女子,頭發都很短,圍著自己忙來忙去。
    這些就是飛來醫館的醫仙嗎,比起大郢醫匠的軟枕、金針和藥方,他們的東西好多好多。
    申磊盯著B超機的屏幕,手中的B超探頭在箭傷附近小心移動,因為語言不通,所以也沒對病人說什麽,很快把彩超單打印出來,交給送診的醫生文浩,不得不為他們捏把汗。
    現在魏勤的生命體征平穩,是因為箭身塞住了髒器的破口。
    真正的危險在手術室拔箭的瞬間,內髒破裂的部位沒了塞子會立刻出血,病人能不能活著下手術台、活下來以後能不能順利麻醉複蘇、之後能不能完全康複都是關卡,而且一關比一關難過。
    文浩和一名護士推著搶救床把魏勤送回搶救大廳,電腦不聯網,隻能把B超報告單送到劉秋江主任麵前。
    劉秋江主任看了一眼彩超單,隨手夾進病曆夾,開出手術通知單:“走,去麻醉科剖腹探查。”
    但問題來了,大郢等級分明,貴族們個個身嬌體貴,生病連湯藥都與平民不同,金針都很少用,在貴族身上動刀針是萬萬不可以的。
    魏家家仆既怕魏勤救不回來,又怕主人責打,隻能淒淒哀哀地向金老說明情況。
    金老和劉主任詳細說明,兩人商量的結果就是如實告知魏勤,讓他自己簽知情同意書。
    於是,金老又坐著電動輪椅到了魏勤麵前,親切又和藹地講解問題,又遞了一份大郢版手術知情同意書,並告訴他一切都是自願,絕不勉強。
    魏勤剛滿二十三,正是意氣奮發的年紀,想做的事情有很多,生命大於一切,二話不說就簽了署名,並向金老表示感謝,同時招來家仆囑咐一番。
    金老又轉身向魏家家仆詳細說明,雖然他們完全聽不懂醫學術語,基本沒聽懂,但還是連連點頭,因為金老說,他們會盡力救治魏勤。
    魏家家仆們又一次向金老、劉秋江和搶救大廳的醫護人員們,恭敬整齊地行了拜首禮。
    簽字結束,魏家家仆在護士長的指導下,小心翼翼地推著搶救床把自家郎君送往手術室,一路上眼睛耳朵根本不夠用,直到麻醉科醫生和手術護士出來接病人,將他們攔在外麵。
    魏家家仆們不理解,金老向他們解釋,然後穿上了一次性隔離衣、還把電動輪椅罩住,才跟著進了手術室。
    魏家家仆們小心翼翼地坐在等候區,閉著眼睛默默祈求,望著完全陌生的周圍,和眼前的匪夷所思的一切,一時分不清事實和虛幻。
    魏勤側躺在推車上,望著雪白的屋頂變成綠色、綠色的牆壁,一路進了手術間,然後發現醫仙們換一批,都穿著綠色的衣服,仍然說著他聽不懂的話。
    好在,金老在旁邊替他解釋,讓他放心。
    因為大郢病人實在特殊,麻醉科段主任怕他受驚過度引發麻醉意外,直接上了全身麻醉。
    魏勤秉持著“隻要活著就不虧”的心態,任憑擺布,看到一位隻露美麗眼睛的女醫仙手裏拿著不認識的東西走來,胳膊覺得一陣涼意,望著非常亮的圓盤狀燈,驚訝於燈盤形狀和自由的活動度,忽然就睡過去。
    麻醉科段主任測了幾次:“開始。”
    普外科劉秋江主任和兩位主治醫生,雙手舉在胸前從洗手房走進來,台下護士替他們穿上手術衣,他們戴一次性手套。
    手術護士鋪好無菌台麵,打開手術包,擺放好手術器械,與台下護士一起清點核對紗布、縫線和針盒裏的針的數量。
    醫生們給魏勤鋪好無菌布,消毒手術部位的皮膚……一切進行得有條不紊。
    切開皮膚,分離組織,一層又一層,很快,手術就到了最關鍵的步驟——拔箭。
    劉秋江事先將箭傷附近的小血管用電刀凝了一部分,主治醫生拿著敷料巾數著“三、二、一!”殘箭拔出。
    不出所料,箭傷處的鮮血大量湧出,一邊用負壓吸引器抽吸讓手術視野清晰,一邊快速止血;麻醉醫生撤掉輸液袋換上了血袋,密切監測血壓……
    劉秋江做過鋼筋貫穿拔出手術,比這個還要複雜,冷靜地電刀凝血,線紮破裂血管……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半小時後,破口出血止住了,在腹腔底部放引流管,多處同時縫合傷口……
    麻醉醫生盯著麻醉機上的參數、心電監護和輸血輸液速度,將魏勤的生命體征維持在平穩狀態。
    ……
    自從醫院供電係統恢複以後,全院各個角落的監控設備也正常開啟,雖然沒有網絡支持,但有不依賴網絡的對講機加持,安保係統基本可以正常使用。
    鄭院長覺得,整天讓“急診小青鳥”時萱到處跑,累不說,效率也不高,常常剛回到搶救大廳又要出去送信,短短三四天就瘦了不少。
    所以,供應科保科長把庫存的對講機全都拿出來,充好電調好頻道,每個科室發一個,連窩在警務室的兩位警官也分到了對講機,保證消息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傳遍整個醫院。
    不用到處跑的時萱又成為金老大郢語言課的錄製人,手機玩得溜還會剪輯視頻,用手機錄完教學視頻加以剪輯,給金老過目並獲得肯定。
    時萱拿著手機去各個科室,因為藍牙傳輸不依賴網絡,將視頻發到每個科室的主任和護士長手機上,他們再用藍牙發給科室的醫生和護士,護士再發給有學習意願的病人和家屬。
    有水有電能及時溝通,邊工作邊學習大郢語,整個醫院的氛圍緊張又活潑,團結又和諧。
    於是,人算不如天算,某個心懷叵測靠近醫院的人,被強哥在監控屏幕發現了。
    醫院外的灌木叢裏,一個背著箭囊的身影藏匿其間,時不時探個頭,慢慢靠近,伸出一隻腳直接踩在混凝土大馬路上,小心翼翼地走了幾步,又重重跺了幾腳,這路比朱雀大街的路麵平整結實幾十倍。
    醫院四周裝著黑色鐵質雕花欄杆,圖的就是美觀和裝飾性,現在都被強哥帶著保安用藍鐵皮封死了,毫無美感,安全性卻提升不少。
    直接的影響就是身材不怎麽高的人,看不清裏麵有什麽。
    強哥調整對講機的頻道,與兩位警官通話:“醫院西北門鐵欄邊,有個背著箭囊的大郢人鬼鬼祟祟靠近,這個人很可能就是射傷魏勤的真凶。”
    “收到!”狄警官關閉對講機,瞥了一眼被捆在角落的五位凶嫌,“小葛,你去還是我去?”
    小葛警官正處於“我是金子要發光”的狀態,拿了警棍原地起飛:“我去!”
    “那個人用箭,相當於狙擊手,”狄警官與這五位凶嫌較量過,實力完全不值一提,“但強哥說,這人逃脫村民圍捕,也算厲害的,還是小心些。”
    小葛警官想了想,麵子裏子都不能丟,打開櫃子,戴上頭盔穿上防彈背心和護具,提著防暴盾牌:“我去了!”
    狄警官看著小葛按照潛伏步走出去,不斷躲閃前進,再躲避再前進,忽然覺得殺雞用牛刀。
    沒多久,強哥就在監視屏幕裏看到小葛警官用盾牌擋弓箭,然後一記擒拿手就把潛入者摁倒在地,並附贈亮閃閃的手銬一副。
    強哥看了直搖頭,一通操作猛如虎,其實是個二百五。
    小葛警官押著潛入者走進警務室,坦然麵對每個凶嫌驚恐的眼神,摘掉頭盔和厚重的防彈衣放回櫃子裏,對著狄警官歎氣:“一個都打的都沒有,沒勁。”
    正在這時,狄警官又收到強哥的對講機:“這六個人應該是般若寺的爪牙,心狠手辣沒有下限,你們多加小心。”
    小葛警官聽了不以為然:“就他們?”
    從抽屜裏拿出一把□□,從外麵撿了一根斷枝,在六名凶嫌麵前削啊削,幾下就削成一根光滑筆直的樹幹,然後到每個人的頸項處比劃一下。
    凶嫌們受驚過度,全身發抖,怎麽會有這樣鋒利的刀刃?!這樣隨便一劃,脖子能全斷!
    狄警官拽過每個凶嫌搜身,隨手抽了他們的褲帶,既讓他們衣冠不整無法逃跑,還意外搜出暗藏的陰招,短弩、匕首、奇怪的藥粉包、金針和銀針之類,一股腦鎖進櫃子裏。
    凶嫌們麵如土色,滿眼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