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上行入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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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秦觀、大管家和秦家的能工巧匠們到達門衛時,通過對話機聯係的保安老李已經打開大門,整個人繃得筆直,做了請進的手勢。
大管家趕緊扶秦觀跨進大門: “主人,快,大醫仙等著您。”
秦觀畢竟是秦國公的兒子,心中再著急腳步再快都身姿挺拔,在大管家的帶領下,直接到了搶救大廳外,看到自動門打開的瞬間,看到了換成病號服的兒子秦盛: &34;兒啊……&34;
“阿耶?”秦盛簡直不敢相信,怎麽會來得這麽快?!
秦觀從大門走到這裏,滿心滿眼除了兒子,把對飛來醫館的所有震驚都拋到腦後,環顧一圈,視線自然而然地落在安主任和金老身上,又急又氣,身為工部侍郎的傲慢顯露無疑:
&34;你們誰說吾兒危矣?&34;
&34;十九郎在家中練字看書,三餐三茶三湯藥,明明都好好的,怎麽會?&34;
搶救大廳的醫護們垂著眼睫,掩飾大白眼,這就是大郢版的“人好好的,怎麽進醫院就病危了呢?&34;
安主任都不用金老翻譯,看這位父親走進來要和人拚命的架式,就知道他絕對不能接受秦觀病重的事實:
金老本來在電動輪椅上編寫教材,很快移到秦觀麵前: “那既然好好的,天寒地凍,在家待著不好嗎?何苦爬到飛來峰頂?&34;
秦觀被噎了一個俯仰。
金老非常平靜地注視著秦觀,看這一身在燈光下閃閃發亮的便服、這質地、這做工,多半是侍郎以上的常服,他應該是這裏官階最高的,所以才這樣盛氣淩人。
“阿耶!”秦盛出聲阻止。
“走,回去!”秦觀看著秦盛身上的病號服直皺眉頭,走近一看,雙手上還紮了不知道什麽的針,頓時火冒三丈, &34;身體發膚授之父母,你怎麽能任由他們紮針?不孝啊……&34;
“阿耶!”秦盛捂住胸口氣喘籲籲。
&34;你們,把這些都撤了,快!”秦觀對著搶救大廳醫護怒目相向,“都撤了!&34;急診醫護們或多或少都有麵對醉漢的經驗,中醫科的醫護們就有些被嚇到。安主任雙手一舉: &34;金老,麻煩轉告他,如果現在離開,明日一早必定掛白。&34;金老頓了一下,這話照實說,分
明就是火上澆油啊,說還是不說?
秦觀大怒,大管家和家仆當然要唯主人命行事,可心中對飛來醫館的敬重有嘉,在這仙宮一樣的地方大喊大叫,屬實不雅,毫無風度。
大管家想到出發前秦國公的囑咐,靈機一動,扶住秦觀: “主人,您息怒,要不要聽大醫仙怎麽說?&34;
&34;聽?聽什麽聽?看看盛兒現在的樣子!&34;秦觀一下把大管家甩開。
大管家被推了一跤,再加上搶救大廳地滑,哧溜一下摔老遠。
就在這一觸即發之際,搶救大廳的自動門邊,倚著一位大郢人,陰陽怪氣: “秦侍郎!在這兒不聽醫仙的,難不成還聽你的?&34;
一瞬間,所有的視線都集中在這個人身上。
這人先向金老和從安主任行禮,然後道歉:“對不住,吵到各位醫仙了。”說完,忽然走近伸手,拽著秦觀的脖子大步走到大廳外麵。
魏璋臨出門的時候,還不忘向秦盛擠了一下眼睛。
秦盛驚愕地捂著胸口,終於認出來,進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國都城赫赫有名的“閑散魏七郎君”,一年到頭不見人影,竟然在飛來醫館?!
當然,此人還是留觀1室病人魏勤的七叔,魏七郎君魏璋。
魏勤早上拔了導管尿各種不舒服,鬧騰了半上午;臨到飯點,盼著能吃飛來醫館的飯盒,哪曉得隻能喝米湯,滿滿的希望落空,又鬧騰一陣。
魏璋隻能耐著性子哄。魏勤畢竟是病人,力氣耗完了也睡了。
魏璋守得實在無聊,就在二樓坐電梯玩兒,聽到搶救大廳方向傳來憤怒的大郢咆哮,趕緊看熱鬧。
不看還好,一看真不得了,工部侍郎秦觀竟然在搶救大廳咆哮,真是丟大郢達官貴人的臉!
魏璋掐著秦侍郎的頸項拖到急診大廳外,任寒風呼嘯:
“醫仙們顧著你家十九郎,門窗緊閉,簾子都拉上了,為什麽?為了讓他安靜不吵。你倒好,在那兒大喊大叫,完全不顧自己兒子的身體,當的什麽阿耶?!&34;
&34;放手!你竟敢掐我的頸項?!&34;秦侍郎憤怒至極。
“飛來醫館不得大聲喧嘩,跟我來,”魏璋拉著秦侍郎走到電梯口,熟門熟路地摁開門鍵,把他推進去,
&34;瞧你這德性?!剛才不是很囂張嗎?&34;
“叮!”電梯一聲響,二樓到了。
魏璋拽著秦侍郎走出電梯,走進留觀1室,關上門。
秦侍郎看清床上躺的病人,目瞪口呆: &34;魏十七郎怎麽在這裏?&34;魏璋空手拉弓射箭麵向秦侍郎,突然鬆手。秦侍郎不寒而栗: &34;中箭了?&34;
“一箭貫穿,”魏璋的臉色凝重, “瞧你這樣子,爬山很狼狽吧?我那時候隻想著能不能見上最後一麵,不能讓他孤零零地死掉。&34;
秦侍郎簡直不敢相信。
魏璋正色道: “他活了,不僅活了,還叫我七叔。那時什麽身體發膚授之父母,什麽金貴不能挨刀針都是假的!他活著才最重要!&34;
&34;你不信飛來醫館,鬧騰得十九郎出事,讓秦國公傷心,你才是最大的不孝!&34;秦侍郎的臉色變了又變,最後捏著拳頭走出去。
搶救大廳裏,秦國公府大管家和秦家家仆們正在外麵的走廊上團團轉,剛才眼睜睜地看著主人被拽走,一時間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
因為魏家與國公府是姻親,魏璋雖然沒有官職,年齡比自家郎君還小,但他輩分大,這樣掐著頸項走出去,也不算犯上。
正在這時,秦侍郎陰沉著臉走到搶救大廳門前,伸手叩了叩,自動門打開。
秦侍郎深吸一口氣,一步步走到金老和安主任麵前,恭恭敬敬地行禮: “恕某愚昧而迂腐,請大醫仙明示。&34;
安主任和金老當然不可能與病人家屬計較,見他總算心平氣和,就再搬一張椅子來,請他坐下好好談。
秦侍郎這才注意到隔壁床上擺放整齊的手抄藥方,明顯是反複看過還做了不少標記,相形之下,更顯得自己無知。
安主任開口第一句: “是藥三分毒,秦盛連續服藥四年,一天都沒停過,這些藥有的霸道,有的溫和,但對肝腎胃腸脾肺心腦造成了損傷。&34;
在醫學相關專業領域內,就算是金老翻譯得會有些費力,所以溝通得沒有很順暢,這段話轉達完,秦侍郎的臉色更加難看。
秦侍郎望著自己最疼愛的兒子,眉頭皺緊又鬆開: “盛兒,你平日裏看書習字也很
辛苦是嗎?”
秦盛的眼裏泛著水光,在嚴父秦侍郎的注視下,小小地點了一下頭: &34;練字時手會麻,也會抖。喝完藥胃疼想吐卻吐不出,每日如廁時都有些艱難,常常帶血……&34;
“阿耶,我剛進這裏就發了癲,醒來時身體卻比以前輕鬆許多,是這四年來最舒服的半日。”秦盛以前不敢說,因為一說難受,阿娘就忍不住哭,這四年裏她以淚洗麵,視物大不如從前了。
安主任的視線落在秦盛床頭,一直在冒泡的氧流瓶上,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吸了氧當然會舒服不少。
安主任拿出檢驗科送來的血生化和血常規報告,擼起秦盛過於寬大的病號服: “他消瘦,貧血,有蜘蛛痣,小出血點,有出血傾向……&34;
金老照實翻譯。
秦觀不太明白,什麽蜘蛛?
安主任歎氣,用食指與大拇指成圈,圈住自己的手腕收緊十秒,手腕會有一圈淺淺的紅印,很快就消失。
安主任又圈住秦盛的手腕,隻用力五秒,手腕上浮出一圈紅痕,顏色越來越紅,然後變紫: “青紫,意味著皮下出血,看出來了嗎?&34;
金老都能看出來,更別說秦觀了。
秦觀望著兒子手腕上的紫色印子,一陣陣心如刀割,實在忍不住抹了臉,聲音哀啞:“大醫仙,您能不能告訴我,吾兒為何會發羊癲瘋?&34;
安主任嘴角動了動,然後才回答:“四年前的初夏,十九郎是否吃過繪絲?吃了以後有過一陣不舒服,但很快就好了。&34;
金老繼續翻譯。
秦觀和秦盛一怔,不約而同開口: “您怎麽知道?”
下一秒,秦觀又補充道: &34;當日是夏宴,我們選了十八蘸料配的繪絲,到宴之人都吃了,我也吃了。
安主任繼續講說:“再多蘸料都滅不掉會絲裏的細小之蟲及蟲卵,十九郎吃進胃裏並未被殺滅,蟲卵在體內孵出,隨血遊走全身,上行入腦產卵,秋季發癲癇,這就是病根。&34;
秦觀聽得整個人幾乎要跌過去。
秦盛驚得臉色比床單還要白:“大醫仙,您是說,我的腦袋裏有蟲?!”
安主任點頭: &34;是,如果你不信
,等你的身體脫離危險以後,我們這裏可以拍片,照出蟲之所在。眼見為實嘛,
秦盛嚇得嘴唇直哆嗦: &34;大醫仙,那……蟲在啃吃我的腦子嗎?&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