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 多年老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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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賭不賭?”花主任興致勃勃地伸手,複查完畢心情好,窩在救護車裏,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做點有意思的事情。
    羅絹是很平和的性子,正為病人神速恢複而高興,答應得特別幹脆:“賭了!”
    “賭什麽?”魏璋悄無聲息地湊過來。
    花主任和羅絹被嚇得心跳停了一拍,但臉上鎮定得像沒事發生,忽然覺得魏璋普通話學得太好,也有些不方便,比如想說悄悄話。
    魏璋非常自來熟,尤其在醫仙們麵前,更是自在,又問:“賭什麽?加我一個!”
    花主任和羅絹互看一眼,不約而同地開始說英語。
    魏璋立刻捂著胸口,一臉痛苦得好像心髒中箭,還一邊□□:“說好的兄弟呢,你們竟然在我麵前說悄悄話。”
    花主任和羅絹臉上還是口罩和麵罩,交換一個眼神不再說話。
    所謂“人生如戲,全靠演技”,前提是有人想看戲,偏偏花主任和羅絹不接話更不想看,把魏璋想演戲的心給扼殺在萌芽狀態。
    花主任看一眼運動手表,現在是淩晨二點十分,再過兩小時就能回醫院了。
    羅絹秉持著醫者父母心,勸魏璋:“魏七郎君,你的眼睛隻是好轉不是痊愈,還是抓緊時間休息。”
    魏璋咧嘴一笑:“我自幼與別人不同,每日睡三個時辰就足夠了,睡兩個時辰也可以。”所以,打小就是魏家家仆、婢女和乳娘的惡夢。
    花主任和羅絹頓時心疼起魏璋的阿娘,這得額外操多少心,唉,可太辛苦了。
    魏璋得意地一甩頭:“阿娘阿耶被我鬧騰得實在受不了,就送我學騎馬,我是魏家騎馬學得最快、年齡最小的孩子。”
    花主任和羅絹同時豎起大拇指,眼角餘光就這樣瞥到不遠處的盧祭酒和司業。
    大郢都是矮足家具,連椅子和小板凳都沒有,三位年齡加起來快兩百歲的老人家,像站樁一樣守在救護車不遠處,須眉被夜風吹得輕輕搖晃,臉上眼神仍然是滿滿的恭敬,沒半點不耐煩。
    花主任拉開救護車的車門,走到三位老人家麵前,向他們比了一個請上車的手勢。
    盧祭酒和司業們瞪大了雙眼,這……醫仙是在邀請他們上救護車嗎?真的可以嗎?
    魏璋也跳下車,不由分說扶著盧祭酒上救護車。
    司業們見狀,趕緊跟著,這麽好的機會怎麽可以錯過?
    救護車裏的所有陳設都讓他們好奇,但又不知道該從哪裏問起,都拘謹地坐著,望著花主任和羅絹,尋思著魏璋說得沒錯,飛來醫館確實有女醫仙。
    救護車的門窗關上,風吹不進,車內就比外麵暖和多了。
    盧祭酒再次對著花主任和羅絹說了洋洋灑灑的感謝詞,還緊盯著魏璋,生怕他偷懶少翻譯一句。
    魏璋知道醫仙們與大郢人溝通的態度,大家直來直去,不要拐彎抹角最合適,索性問:“盧祭酒,您是不是有什麽事?有事直說,彎彎繞繞地說
    ,醫仙們聽不懂。”
    盧祭酒明顯梗了一下:“是這樣,國子監有不少年邁但博學的老師,因為視物模糊,無法批改作業,隻能整日悶在家裏鬱鬱寡歡。”
    “時間一長就撒手離去。”
    花主任與羅絹互看一眼,奇怪,魏璋平時像長了兩張嘴,翻譯得特別快,現在為什麽不說話?
    魏璋想了想,直截了當地說:“盧祭酒想問,除了國子監的師生,你們還看其他病人嗎?”
    “看啊。”花主任一心想完成任務,為了天亮能睡新宿舍拚了!
    魏璋忽然意識到一樁事情,又看向盧祭酒和司業:“國都城現在夜禁,醫仙們要在天亮前離開,怎麽看?”
    按大郢律令,隻有突發惡疾或危及性命,才能不守夜禁出門找醫工。
    盧祭酒的好友們並不符合這一條。
    盧祭酒眨了眨眼睛:“不,今日一大早,奴就把他們接出家宅,安置在國子監的閑置房屋內。”
    魏璋一拍腦門:“唉,看我這個豬腦子。”
    盧祭酒最擅長謀劃,他能提出這個請求,必定做了許多準備。
    花主任的大郢語約等於無,就奇怪魏璋怎麽一直在說話,就是不翻譯。
    羅絹倒是因為出門診的時間長,與大郢病患接觸得多,再加上學得認真,能聽個七七八八,盧祭酒時刻惦記好友,這份用心和真誠實在令人動容。
    花主任小聲問:“你聽懂了嗎?”
    羅絹點頭,對著魏璋和盧祭酒說:“讓病人上車來檢查。”
    盧祭酒差點跪了,和兩名司業一起驚訝地望著魏璋,嘴唇都有些哆嗦:“醫仙懂大郢語?”
    魏璋點頭:“醫仙們聰慧好學,為了更好地診治病患,許多人都努力學習大郢語,這位羅醫仙就是學得比較好的一位。”
    盧祭酒連連點頭,急忙要下車卻不會開車門,等魏璋把車門打開,還嫌他開門太慢,急匆匆地下車去接好友去了。
    魏璋趕緊跟下車扶住盧祭酒,生怕他不小心摔跤。
    足足等了兩刻鍾的時間,花主任和羅絹看到盧祭酒身後、被家仆攙扶著的三位老人,須眉皆白,看樣子,視力缺失得很厲害,有可能已經完全失明了。
    三位老人上車以後,花主任和羅絹分別檢查後,隻能說:“需要上山診治。”
    盧祭酒按住三位老人激動得有些顫抖的手:“是不是還有救?”
    花主任檢查下來第一個就懷疑白內障,把老人家們送上山以後就用電自由了,想怎麽檢查都可以。
    羅絹更直接:“魏璋,要不然,把盧祭酒和兩位司業也都送上山吧,檢查花不了多少時間。”
    魏璋立刻同意,因為在飛來醫館待了將近三個月,知道醫仙們治病也是有時限的,“早發現、早診斷和早治療”非常重要。
    先上山做了檢查再說其他。
    盧祭酒急忙看著魏璋,等著聽翻譯。
    魏璋安慰道:“醫仙們希望您
    和兩位司業也一起上山(,反正檢查也用不了多少時間?[((,確診以後根據病情的輕重緩急,再作其他安排。”
    盧祭酒和司業一聽立刻站起來,又想行禮感謝,被魏璋一把攔住。
    “飛來醫館的醫仙們平日不行禮,有事或打招呼,點頭微笑就可以。”這是魏璋從心底裏最羨慕飛來醫館的原因之一。
    “真的?”很明顯,老年組不信。
    “真的!”魏璋遇上他們隻有歎氣的份兒,畢竟這六位都曾經毫無保留地教過自己,都是恩師。
    盧祭酒還是有些擔心:“魏璋,你跟我們一起上山?”
    正在這時,一直充當背景板的司機小查忽然說話:“救護車核載七人,包括我在內。”核載限製人數也是為了車輛和坐車人員的安全。
    也就是說,六位老人無法同時上山,而且車內還有設備,隻能帶三位老人上山。
    魏璋趕緊翻譯。
    盧祭酒和兩名司業互看一眼,立刻決定,自己留在國都城,下一批再上山。
    “可是……”這三位老人的雙眼早已形同擺設,幾近失明的狀態讓他們特別容易緊張和不安。
    魏璋也勸道:“我要留在國子監繼續上課。放心,飛來醫館有譯語人,不管你們說什麽,他們都能翻譯。”
    三位老人對上山既向往又緊張,眼前最信得過的就是魏璋,他不上山總有那麽一點慌。
    魏璋既能觀察到,又能感覺到:“魏勤也在飛來醫館,他現在是譯語人組的臨時管事,諸位老師對他不用客氣。”
    盧祭酒聽完,明顯鬆了一口氣:“極好。”
    有魏勤在,還怕什麽?
    ……
    出城的時間快到了,駕駛員小查給每位老人係好安全帶,並囑咐了坐車的注意事項,著重說明,路況不好又天黑,很可能顛得受不了。
    三位老人幾乎同時點頭,雖然難免緊張,但又感覺到小查是個做事細致的人。
    於是,救護車分毫不差地啟動,離開國子監外麵的廣場,拐過幾個彎就順利抵達延平門,十分鍾後就行駛在城外黑漆漆的官道上。
    三位老人暗暗在心裏比較,醫仙們真是恭敬又細致,這車明明非常穩當,比國都城最好的馬車(哦,不對,不能這麽想),為何還要說顛得厲害?
    對於司機小查來說,黑暗中行車也是“一回生,兩回熟”,這次開得比以前穩當多了。
    緊接著,他們就聽到了國都城海浪般的鍾鼓聲。
    花主任和羅絹不約而同地捂耳朵,實在太吵了。
    幾乎同一時間,大家都感覺到地麵的震動,這個震動與之前坐車的經驗大不相同。
    忽然,羅絹看到夜色中的飛來醫館似乎在動,確切地說,似乎整座飛來峰都在動,地震?!
    絕對不可能!
    可是……
    花主任循著羅絹的視線,向飛來峰頂張望,忽然就眉飛色舞起來:“賭十塊錢的!”
    “什麽十塊錢?”
    “新宿舍啊!”
    羅絹立刻拿出手機,擺好位置,準備記錄新宿舍出現的令人匪夷所思的瞬間。
    花主任也拿出手機,在各個車窗尋找最佳位置。
    而三位幾近失明的老年病人,雖然不知道旁邊的醫仙們在做什麽,但總覺得他們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