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 滿城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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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喪是大事,喪儀更是冗長繁瑣到了極點,且聲勢浩大。
    消息傳回醫院,傳到門診和病房,太醫署與國子監的學生們要求出院並立刻下山。
    鄭院長和金老商量以後,秉持尊重傳統習俗和知情同意,同意學生們帶藥離開。
    學生們表示感謝的同時,也承諾一定好好吃藥。
    忙碌的門診和病房變得空空蕩蕩,醫護們忽然又閑了,與此同時,鄭院長和金老收到了太子,哦不,景和帝的觀禮邀請,同時申明,醫仙不是大郢人,不用著喪衣,隻是送潤和帝一程。
    潤和帝畢竟給了飛來醫館封山和封地,又是帝王殯天這樣的大事,送一下也是應該。
    問題來了,以金老的身體,必須當天往返,而且也吃不消顛簸,開車下山最合適;可偏偏這個時候,燃油車都趴窩,醫護們都屬於比較早的有車一族,新能源車還真沒幾l輛。
    文浩連人帶車都在國都城,唐彬彬也開新能源車,但是吧,穿越以後,想不起來車鑰匙扔哪兒了。
    工作群和病人家屬群問來問去,最後決定由婦產科女醫生裴瑩開著剛買了半年的新能源車,送鄭院長和金老下山。
    因為潤和帝留下遺囑,不鋪張浪費,不勞民傷財,所以喪儀用品一減再減,但披麻戴孝的程序不能省,所以整個國都城一片白茫茫。
    按照大郢習俗與禮部的程序,文武百官和皇族之人都要送至皇陵,官員與皇族本人需要步行,家眷以及老弱婦孺可以坐各家掛白的車。
    路途遙遠,按禮部和占星台的謀算,要在破曉時分前集聚出城。
    於是,五月十三卯時正,金光門緩緩打開,長長的送葬隊伍經過城門,送葬開始。
    沒走多遠,隻見一輛深藍炫彩的電動車亮著車燈,緩緩駛來,仿佛將漫天星辰都貼在了車上,成了所有人視線的焦點。
    送葬隊伍立刻停住,景和帝與皇後親自出列迎接。
    電動車駕駛位的車門打開,一身黑衣的裴瑩打開後麵的車門,將電動輪椅先拿下車,與鄭院長一起把一身黑衣的金老扶到輪椅上,整理好衣物;同樣一身黑的鄭院長,慢慢下車。
    金老操縱著電動輪椅,三人一起走向送葬隊伍。
    景和帝與太後親自迎上前去,醫院三人組互相點頭致意。
    按照通過手機確定的流程,裴瑩接過禮部官員手中的三支香、點燃,然後插進香爐裏,雙手合十鞠躬三次;而後是金老;最後是鄭院長。
    禮畢,金老端著一小塑料碗五顏六色、形狀各異的植物種子,送到景和帝手中:
    “陛下,這是飛來醫館可種植的種子,我們會在飛來峰山下的農田以及封授田裏試種這些,也會盡力教授司農寺官員與農戶們選種、育種和種植等技術。(”
    唯願大郢百姓豐衣足食,安居樂業。?[((”
    景和帝小心翼翼地接過這碗五色雜糧,恭敬地放到送葬貢品的第一排。
     猝不及防被點名的司農寺官員們激動得難以自持,這麽多喪儀貢品裏,還有什麽比飛來醫館種子更貴重的?
    鄭院長拿出一包手環,同樣交到景和帝手中:“陛下,除太醫署與國子監的學生以外,凡大郢專心醫術、願意治病救人的良醫,都可憑手環到飛來醫館學習如何預防和醫治痛風、花柳病等常見疾病。”
    景和帝鄭重其事地收下:“多謝!”
    飛來醫館的這兩份喪禮可實在太貴重了!
    隻是大郢人沒想到,還有第三份禮物。
    裴瑩淡然有禮:“陛下,太後殿下,飛來醫館婦產科醫生,將輪流下山對婦產院的學生授課,並將帶她們了解醫理,學習接生,救治病患。我是第一位。”
    沒辦法,唐彬彬渾身上下嘴最硬,絕不承認自己是婦產科醫生。
    太後忍不住點頭再點頭:“有勞。”
    禮畢,太後拉著裴瑩的手,滿眼都說不出的喜歡,卻也隻能放開手。
    飛來醫館的送葬結束,醫院三人目送聲勢浩大的、長長的隊伍走在出城的道路上,直到隊伍走得極遠,才回到車裏,開車經桃莊抵達“天梯”。
    回程時天已經大亮,耳畔都是鳥語蟲吟,裴瑩邊開車邊問:“這些莊稼都是醫院的種子嗎?”
    鄭院長想了想:“應該是。”
    裴瑩帶著不自知的微笑:“院長,金老,我們真的可以讓大郢有些改變對吧?”
    金老和鄭院長互看一眼,笑而不語。
    沒多久,裴瑩聽到後麵有車喇叭的聲音,緊接著就看到
    ……
    漫長的送葬過程終於結束時,太醫署與國子監學生們重返飛來醫館已經是炎熱的六月。
    痛風也好,花柳病也好,讓他們在這一趟遙遠的送葬吃盡了苦頭,體力不支、走路腳痛、晚上睡不好……送葬時哭得可淒慘了。
    痛風通常都伴隨肥胖,這一路上吃不好、睡不好、腳痛、運動量還大,回到醫院門診重新體檢時,醫護們都樂了,一個個的滿臉胡茬、風塵仆仆、眼神裏都透著苦大仇深,都瘦了,還瘦了不少。
    但很快醫護們就樂不起來,體檢結果出來,他們的痛風和花柳病更嚴重了,住院的人數比之前多了一半,把整棟內科樓的床位塞得滿滿當當。
    清閑了半個月的風濕免疫科與皮膚科醫護們如臨大敵,不是床位沒人就是床位爆滿,這心情起伏得像玩4d過山車。
    在鄭院長和各科主任的協調下,集合其他科室的醫護們,開始了前所未有的忙碌。
    如果說,潤和帝去世是醫護們意料之中的事情,那學生們因為花柳病重症離世就是出人意料的悲劇。
    奔喪以前診斷為重度痛風和中度花柳病的學生,一共有五十七位,住院三天,有三十四位學生病危,醫生的病危通知單發了一張又一張。
    之後的三天裏,醫生又寫了二十七份死亡證明、死亡小結、搶救記錄和搶救醫囑。
    緊接著的六天裏,醫
    護們在搶救病人、收進新的重病人之間來回切換。
    截止六月初五,送葬前被要求住院的第一批太醫署學生,都因為花柳病引發的多器官功能衰竭死去,無一幸免。
    這個消息震驚國都城,尤其是皇族與世家,在平康坊與胡姬酒肆裏縱情聲色,不論男女都會得花柳病,都會因病而死。
    身在高位的傲慢在死亡麵前,不堪一擊,消息很快從國都城傳到了大郢各地。
    直接的結果就是,景和帝的“廢花令”在大郢各州府郡縣推行得非常順利,
    而第二批進入飛來醫館的太醫署和國子監的學生們,終於認識到花柳病的可怕之處,也終於明白,他們也是凡夫俗子,地位再高、家世再好,就算有飛來醫館的醫護們傾力相救,也難逃一死。
    “生命脆弱”最現實也最殘酷的一課,讓他們此生難忘。
    事實上,長途奔波送葬,送走的不止這些學生,之前在搶救大廳得到救治的老臣們,有在送葬途中去世的,也有在回程時撒手的,還有倒在國都城金光門前的,無一幸免。
    按潤和帝的遺囑,隻帶走了被幽禁的錦王和賢妃,但誰也沒想到,一場聲勢浩大的送葬,帶走了這麽多老臣和學生。
    而原本身體看著還不錯的大臣們,因為這場曆練,病的倒的,也不在少數。
    國都城裏三天兩頭掛白報喪,城中不分早晚都能聽喪樂。
    最出人意料的是,從小到大隨時會斷氣的太子殿下,也就是現今的景和帝氣定神閑、麵色紅潤,騎射馬球多項貴族運動都信手掂來,毫不費力。
    臥床多年的皇後,也就是現今的太後,回到後宮雖然疲憊,但靜養三日就恢複如常,繼續指導太子妃打理後宮,以身作則削減開支,大幅縮減後宮支出。
    大郢喪事,子女需要守孝三年,尤其是官場之上,守孝三年後基本就無望回朝。
    但是,君主可以將守孝的能臣賢士召回國都城,稱為“奪喪”。
    於是,景和帝不費吹灰之力,按部就班地對能臣賢臣們“奪喪”,完成了最大規模的“一朝天子一朝臣”更迭,至此,文武百官都在掌控之中,六部運行得異常高效。
    ……
    因為太醫署和國子監學生們的病情加重,醫院大半的醫護們忙出了新高度,當然也有極少數氣定神閑的養病人,比如魏璋。
    沒錯,魏璋大病和醒的時機都剛剛好,不僅免去了送葬,還得到了真正的靜養。
    因為魏璋的病程非常不穩定,還總想著下山有急事,經鄭院長和金老同意,警務室狄警官拿出了一副銀光閃閃的手銬,把第三次試圖偷溜出院的他銬在了搶6床上。
    以至於搶救大廳的醫護們看著魏璋,既敬佩又牙根癢癢的,直到六月初,魏璋做完全身檢查,確定身體已經康複,又請了中醫科安主任把脈,才解開手銬。
    魏璋嬉皮笑臉地坐在病床上,捧著食堂送的營養餐,無所畏懼地迎接文浩唐彬彬的每一記眼刀和慍怒,吃得津津有味:
    “這雞腿真大!味道真好!”
    三分鍾以後,魏璋不敢相信地望著隻剩飯的營養餐,以及正在大口啃雞腿的文浩和唐彬彬,出奇憤怒:“喂,你倆怎麽能搶病號餐?!還給我!”
    “護士長,他倆搶我的大雞腿!”
    護士長周潔在護士站整理資料,連頭都沒抬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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