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見青山,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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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聿青甚至打算點一支煙,就這麽和宋婧杉在公司門口僵著。
車輛來來往往,行人匆匆忙忙。
他卻絲毫不在意。
想要她就是想要她。
欲望有什麽好遮掩的。
他更不信宋婧杉對他沒感覺。
身體的反應騙不了人。
銀色煙盒彈出,路聿青伸手,將開口對準宋婧杉,遞到她身前:
“要來一支嗎?”
他們曾經一起抽過事後煙。
她主動渡給他,薄荷黑巧的口味。
導致那幾天路聿青困乏的時候,經常隨身帶幾塊薄荷黑巧。
他天真的以為,這是獨屬於他和宋婧杉之間的味道。
直到他在宋婧杉前男友沈淙那裏得到了一支相同口味的煙,才恍然領悟,自己不過是一條撲騰在浴缸裏的小小魚。
這幾天醉生夢死,他將整整一抽屜的薄荷黑巧女士煙分了出去,又換成了平時最常抽的那款。
宋婧杉看著男士煙搖頭:
“勁兒太大,我受不了,我還是更喜歡溫和的。”
路聿青眉心一蹙,語氣裏帶著幾分急促:
“上車?”
宋婧杉紅唇皓齒輕啟,飄飄長發下的那雙眼驀地生出一絲柔情:
“不用,有人來接我了。”
路聿青收了煙盒,順著她的眼神方向看:
“誰啊?”
“沈淙。”宋婧杉漫不經心地說了前男友的名字。
話音剛落,一輛黑色雷克薩斯停到路聿青車前,男人撐開一把足以遮擋住兩人的黑色大傘,身材頎長清瘦,年齡大概比路聿青年長三歲。
白色襯衫外套了件夾克背心,上方口袋裏放著金色懷表,儒雅的老錢打扮,氣質斐然。
宋婧杉收了手上傘,男人自然接過,用手裏黑傘將宋婧杉攏住。
看起來十分登對。
“沈淙沈總,我上司。”宋婧杉大方介紹,“路聿青路總,這次的出資方,也是我的大學同學。”
路聿青從車裏瞧著傘下的兩人,笑容客套戲謔,眼底卻沒有絲毫笑意:
“沈淙是我留美師兄,這行小,我們早認識的。”
沈淙主動和路聿青交換名片回答:
“巧了,我剛來大中華區不久,之前還和路聿青師弟見過麵。”
兩人並沒有職場禮儀的握手,又同時叫了對方名字的全稱。
寒暄幾秒後,兩輛車子同時揚長而去。
“怎麽從沒聽你提過和路聿青是老同學?”
沈淙發動車子,含笑問,“他名氣在業內不小,有這層同學關係,你也不至於費盡心思往普通展區擠,直接進頂樓vip區。”
他話裏的含義,顯然問的不是老同學。
宋婧杉笑笑:
“很多年不聯係了,再說打著前男友的名義,總是感覺別扭。”
沈淙似笑非笑:
“那我呢?”
宋婧杉搖頭:“不合適。”
沈淙看著馬路前方,漫不經心:
“路聿青身上一直有股野氣,和你太像。”
宋婧杉好奇:“什麽樣的野氣?”
沈淙:“想做什麽就做什麽的野氣,這點普通人做不到。”
宋婧杉笑得有些失聲:
“他是這樣的,但我不是,我沒資格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你怎麽沒有,讓你做研發,你非要去運營。”沈淙語氣裏已經多了些不屬於上司的責備,
“運營瑣事多,人際關係複雜,你是個幹研發的好苗子——”
“賺錢更多咯。”宋婧杉聳聳肩,打斷了沈淙的話。
宋婧杉現在所在的新思界科技公司已經正式進入智能機器人行業,現在的這批團隊就是當年江承柏和路聿青參加機器人格鬥大賽的那批人。
路聿青留美後,江承柏又吸引了一批剛畢業的研究生。
宋婧杉大一的專業本來不是自動化,後來懷孕休學,和這批初創團隊的人天天待在一起,也換了專業加入了他們。
宋婧杉有天賦,智商卓越,很快取代了江承柏,成為團隊研發的靈魂人物。
江承柏也甘心退居二線,幹起了運營,成了團隊大管家。
後來整個新思界又陸陸續續換了好幾個“大管家”,都達不到團隊需求,宋婧杉幹脆放棄了科研,將這部分工作接手過來自己幹。
當年江承柏去世,宋婧杉消沉了很久,沈淙遂收購了這家公司,成為目前新思界最大股東,也就是宋婧杉的上司。
江承柏之後,宋婧杉又陸陸續續試過幾個男人,都不符合她的男友標準。
直到沈淙出現。
他成熟穩重,渾身魅力不言而喻,從宋婧杉一眾追求者中脫穎而出。
周圍的人,包括兒子宋暮丞也總是說,沈淙和江承柏很像。
隻有宋婧杉知道,沈淙和江承柏截然不同,一個是多金年上,一個是溫柔年下。
同樣情緒穩定的特質,但糅雜的其他方麵,天差地別。
她確實很快變了心。
沒人能一直沉浸在過去,不是麽?
但沈淙的家裏人不喜歡宋婧杉,和當年路聿青的家人一樣,傲慢的,居高臨下的,審判的...
總而言之,是宋婧杉不接受的那種家庭氛圍。
今天下班,她不是故意叫沈淙來的。
是他“剛好”路過,“剛好”給她發了消息。
至於是不是真的“剛好”,宋婧杉不想深究。
她現在迫切地想要擺脫路聿青的窮追猛打。
路聿青算準了路之舟放學時間,一路狂飆到學校門口堵他。
路之舟果然攬著宋暮丞一起出來的。
帥哥就是得跟帥哥一起玩,放眼整個學校,路之舟隻承認宋暮丞的顏值比他帥了那麽一點點。
沒辦法,宋暮丞他媽媽太太太美了。
美到能把他風流人間的堂哥迷得來學校接他放學。
路之舟不由得跟宋暮丞綁定得更緊密了。
或許以後宋阿姨就是堂哥的死穴呢?
沒辦法,他的堂哥情史太多了,他從記事起就看著堂哥換女朋友,這方麵的黑曆史,他全都能背下來。
路之舟遂快速提了個小小的要求:
“哥,下周要開家長會了,你能不能幫我來?”
“惹什麽事兒了?”
路聿青在駕駛座主動當起司機送兩個少年回家。
“還不是人家給我寫情書,被老師抓住了,以為是我在勾引她。”路之舟不以為意,“這種說法真是羞辱我的美貌,我需要勾引?”
路之舟喜提一記警告眼神,話鋒一轉:
“再說了堂哥,我這不是再給你製造機會嘛?”
路聿青通過後視鏡宋暮丞的神情,問:
“宋婧杉去不去?”
宋暮丞點頭,“嗯”了聲,但是同時也蹙著眉,表情別扭。
“怎麽?”路聿青問,試探性問宋暮丞,“你也惹事了?”
“沒。”宋暮丞將頭偏向窗外,不再說話。
路之舟給堂哥使眼色,讓他不該問的話,就別問了。
路聿青偏偏不如他的意。
宋婧杉他拿不下,十四歲的小男孩他還看不出來?
“你媽被太多人看,太引人注目了,是不是?”路聿青敲了敲方向盤,和宋暮丞聊起閑話。
宋暮丞沒有看他,依然梗著脖子,硬挺著看窗外。
他聽見路聿青的語氣輕快地說:
“那個時候我跟她談,就是這樣兒的,我們一起上課,其他男生女生都會偷偷看我們倆,顏值張揚是挺讓人頭疼得,尤其還是情侶。”
“工科專業麽,女生總是比男生受歡迎得多,不少傻逼越過我,直接去搭訕你媽,明裏暗裏紅著臉,就為了多和她聊兩句,還有人半路攔住我們,說想認識你媽,想和她吃飯。”
路聿青搖頭失笑,語氣裏甚至有些挫敗感,
“這不,都十五年了啊,還是有人當著我麵截胡..”
不過路聿青自認為,他比那幫人精明的地方在於,他會從宋暮丞下手。
路之舟這個堂弟,總歸還算有點兒用處。
“..........”宋暮丞皺著眉,他確實有相同的苦惱。
到底是才十四歲的孩子。
他的表情暴露了內心。
江承柏去世後,宋婧杉並沒有拿到預料中的“寡婦”劇本:孤身少婦,心如死灰,帶著兒子辛苦工作,在家庭和事業之間難以平衡,鬱鬱寡歡,寂寞無助。
恰恰相反,從葬禮開始,“特別關心”宋婧杉和他的各種“叔叔”“哥哥”就有很多,他們想認識宋婧杉,想請宋婧杉吃飯,誇宋暮丞懂事,長得帥。而有爺爺奶奶的全力支持,幫忙照看宋暮丞,宋婧杉幾乎可以全身心投入工作中。
事業賦予一個女性的魅力是獨一無二的,想追宋婧杉的“叔叔哥哥們”排隊都排不過來。
“她很漂亮。”路聿青沉默幾秒,“是我這麽多年,見過最漂亮的。”
路之舟打了個哆嗦,想吐但不敢說話。
“我不喜歡他們問我媽的年齡,小時候為了回避,我甚至會叫她姐姐。”宋暮丞終於開口,
“但她好像並不介意,總說自己明智,十九歲就生了我。”
路聿青看著後視鏡裏宋暮丞的臉色,斟酌道:
“她就是不在意別人的眼光,不然也不會生下你。”
得知自己懷孕,決定生下來的時候,宋婧杉就不願意再和路聿青見麵,她很決絕。
幾個月後,他得知宋婧杉分娩的消息,喝的爛醉,稀裏糊塗談了第二個女朋友。
往後的很多段感情,路聿青都記不大清楚。
因為不夠熱烈,不夠張揚,不夠勇敢。
更不會有女生直白坦蕩地看著他,反問:“你喜歡我?”
而後再平鋪直述,篤定:“路聿青,你喜歡我。”
他們是彼此的初戀,一見鍾情到甚至沒有曖昧期。
當初他負氣離開,多少朋友為他憤憤不平。
甚至有人去宿舍揍了江承柏。
江承柏沒還手,但嘴硬道:
“我是暗戀她,她懷孕的事,我很抱歉,但我沒做對不起路聿青的事。”
路聿青當然不信。
他甚至懷疑宋暮丞是他的孩子。
可時間對不上。
他那時和路家鬧得僵,婚姻一直不和睦的父母竟然統一戰線,逼迫他回自家企業實習,將他的愛車鎖在地下車庫,由司機專程接送,保鏢監視。
整整一個月,他隻和宋婧杉匆匆在課上打了兩次照麵,更別提做那檔子事兒了。
情侶不見麵就會吵架,再到分手。
路聿青當時在氣頭上,放了句狠話:
“你別想讓我回頭。”
果然,他真的回不了頭。
分手後,又過了一個月,路聿青還在找台階,讓自己回頭,宋婧杉居然懷孕了。
孩子當然不是路聿青的。
“你爸綠了我。”路聿青沉默幾秒,想了想,對匠木成說
“不然我就是你親爸。”
宋暮丞很不爽,他還是選擇理智辯解:
“叔叔,雖然我不清楚當年的事,但我爸不是那種人。”
下車的前一刻,宋暮丞想起一些瑣事,說:
“我出生一直到快兩歲,我爸媽才睡到同一個房間,我五歲生日那天,他們領的證。”
“他們絕對都不是你想得那種人。”宋暮丞很喜歡路聿青今天對於宋婧杉的評價。
他樂意看到不同人眼中的媽媽。
這樣會讓他感覺到自己不是媽媽的“拖油瓶”、“累贅”。
他是全世界最偉大的媽媽,但她又不隻是媽媽。
“叔叔再見。”
宋暮丞第一次對路聿青有了禮貌。
反觀路聿青——
他哼了聲,沒理宋暮丞這頂“綠帽子”,一腳油門,在夕陽下墜中離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