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暴君的小太陽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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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丞相府其樂融融的氛圍相比,薑家的後院則是一片揮之不去的陰鬱。
薑玉聲坐在梳妝台前,將妝匣裏最後一枚銀角子倒在掌心,反複數了幾遍,還是那點可憐的碎銀。
她這個月十兩的份例,不過才月中,就已經見了底。
窗外傳來庶姐薑玉容清脆的笑聲,她正拉著趙姨娘的手臂,炫耀著頭上新得的一支點翠簪子。
“爹爹真好,說我上次在張家的宴會上表現得體,特意賞我的呢。”
“你呀,就是會討你爹歡心。”趙姨娘寵溺地刮了下她的鼻子。
母女倆親昵的話語像一根根尖刺,紮進薑玉聲的耳朵裏。她猛地攥緊手心裏的碎銀,銀角硌得掌心生疼。
曾幾何時,她住在金碧輝煌的宮殿裏,腳下是踩不盡的綾羅綢緞,眼前是數不盡的奇珍異寶。
淩敘宸那個暴君,雖然囚禁她,但在物質上從未虧待過她,隻要她開口,天上的月亮都恨不得給她摘下來。
可現在呢?
她這個名正言順的嫡女,竟活得不如一個庶女體麵。
父親偏心,眼裏隻有趙姨娘和她那一雙兒女;母親懦弱,滿心滿眼都是她那個不成器的弟弟,生怕他在這個家裏受了委屈,對自己這個女兒,除了偶爾幾句不痛不癢的關心,再無其他。
上輩子她看不上那些金銀權勢,覺得是束縛她的枷鎖,一心隻向往著自由與所謂的真愛。
可重生一回,她才發現,沒有那些“庸俗”的東西,她什麽都不是。別說報複趙姨娘母女,她連買一盒上好的胭脂都得掂量再三。
這種落差,讓她幾乎要發瘋。
正在此時,房門被推開,她的母親劉氏走了進來,手裏端著一碗燕窩。
“玉聲,身子可好些了?這是廚房剛燉好的,你趁熱喝了。”
薑玉聲看著那碗清湯寡水的燕窩,再想起前世宮裏那些用天山雪蓮佐餐的日子,心中一陣煩惡,卻還是接了過來。
“母親,”她放下碗,試探著開口,“我瞧著姐姐妹妹們都換了新裁的秋裳,我的幾件衣服,似乎有些舊了。”
劉氏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歎了口氣,“你爹爹最近為了你弟弟入學國子監的事正煩心,花了不少銀錢打點。你的月例……先省著些花,等過陣子手頭寬裕了……”
又是這樣。
永遠是弟弟,永遠是以後再說。
薑玉聲垂下眼,遮住了眸中的冷意,聲音卻依舊溫順,“女兒知道了。”
劉氏沒察覺到女兒的情緒,又絮絮叨叨了幾句讓她安心在家裏待著不要惹父親的話,便轉身去看自己的寶貝兒子了。
門被關上,屋裏又隻剩下薑玉聲一人。
她看著鏡中自己清麗卻略帶憔悴的臉,心中唯一的慰藉,便是李越。
幸好,她還有李越。
他家世雖不及京中那些頂尖的權貴,卻也是書香門第,他本人更是才貌雙全,溫潤如玉。
上一世,她被囚禁深宮後,曾隱約聽聞,李家公子一直未曾婚娶,似乎是在等她。
這份深情,是她兩輩子都無法割舍的溫暖。
隻要能嫁給他,遠離這個冰冷的家,遠離那個可怕的暴君,她一定能過上幸福美滿的日子。
這麽一想,心中的鬱氣稍稍散去。
她換上一件半舊的素色衣裙,避開下人的耳目,從後門悄悄溜了出去。
城南一間僻靜的茶樓雅間裏,李越早已等候多時。
他見薑玉聲進來,立刻起身迎上,眉宇間帶著一絲擔憂,“玉聲,你怎麽看起來這麽憔悴?在家裏又受委屈了?”
說著,他從懷裏掏出一個小小的紙包,遞了過去,“這是我特意給你買的福瑞祥的栗子糕,你最愛吃的。”
溫熱的觸感從指尖傳來,驅散了薑玉聲心底的一些寒意。
她接過栗子糕,眼眶微微發熱。
在這個世上,似乎也隻有李越是真心實意地對她好。
“阿越……”她輕聲喚他,聲音裏帶著一絲哽咽。
“好了,快坐下吃吧。”李越為她倒了杯熱茶,目光始終溫柔地注視著她。
薑玉聲小口地吃著糕點,甜糯的滋味在舌尖化開,她卻覺得有些發苦。
她放下糕點,抬起頭,認真地看著李越。
“阿越,我們總這樣偷偷摸摸的,也不是辦法。你……你何時讓你家人來我家提親?”
李越臉上的笑容滯住了,他端著茶杯的手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隨即避開了她的目光。“玉聲,此事……不急。”
“怎麽不急?”薑玉聲的心沉了下去,她追問道:“你我早有婚約,如今也到了年歲,為何不能提親?難道……難道是你不想娶我嗎?”
“當然不是!”李越急忙否認,他放下茶杯,握住薑玉聲的手,語氣懇切,“玉聲,我心悅你,此生非你莫屬。隻是……”
他麵露難色,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薑玉聲的心越來越冷,她猛地抽回手,眼淚在眼眶裏打轉,“隻是什麽?李越,你今天必須給我一個說法!我以為你是我的良人,是我唯一的依靠,難道連你也要負我嗎?”
她這副泫然欲泣的模樣,讓李越方寸大亂。
他看著心上人蒼白的臉和通紅的眼圈,終於一咬牙,全盤托出。
“不是我,是我爹娘……”他聲音艱澀,帶著一絲羞愧,“他們……他們對這門親事,不太滿意。”
“不滿意?”薑玉聲如遭雷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薑家好歹也是侍郎府,雖不算頂尖,但也絕非小門小戶。
而李家,她記得很清楚,早已大不如前,不過是空有個書香門第的名頭罷了。
按理說,該是她嫌棄李家才對,怎麽反過來了?
李越見她臉色煞白,心中不忍,解釋道:“玉聲,你別誤會。我爹娘不是對你個人有意見,他們是覺得……是覺得咱們兩家的家世……唉,我家如今的情況,你也知道。他們希望我能……能娶一門對家族有助力的親事。”
話已至此,再明白不過。
李家嫌她爹官位太低,嫌她這個嫡女在家裏不受寵,幫襯不了他們家。
一股巨大的屈辱感湧上心頭,薑玉聲的指甲深深掐進了掌心。
她上輩子被暴君捧在掌心,這輩子卻要被一個沒落的家族嫌棄?何其可笑!
她以為的純粹愛情,原來也摻雜了如此現實的考量。
李越看著她變幻莫測的神色,生怕她就此心灰意冷,急忙表態:“玉聲,你相信我!我一直在勸我爹娘,我心裏隻有你一個。隻要你給我點時間,我一定能說服他們的!”
他的話語那樣真誠,眼神那樣懇切。
薑玉聲看著他,心中的怒火與屈辱漸漸被一股不甘所取代。
不,她不能就這麽放棄。
李越是愛她的,這就夠了。
他的父母不同意,隻是因為他們有眼無珠,看不到自己的好。上一世他能為自己終身不娶,這一世,他更不可能放棄自己。
是她自己,如今的處境配不上他。
她深吸一口氣,將眼淚逼了回去,臉上重新擠出一個脆弱而堅強的笑容。
“阿越,我相信你。”她反手握住他的手,柔聲說:“我不怪伯父伯母,他們也是為了你好。是我……是我如今的境況,拖累了你。”
她這副善解人意的模樣,讓李越更加心疼和愧疚。
“玉聲,你別這麽說……”
“你聽我說完,”薑玉聲打斷他,眼底閃爍著一種異樣的光芒,“提親的事,不急於一時。你隻要記得,你的心是向著我的,就夠了。剩下的,我會想辦法。”
她要讓李家,讓所有看不起她的人都看看,她薑玉聲,絕不是一個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離開茶樓時,秋風蕭瑟,吹得人衣衫單薄。
薑玉聲裹緊了外衣,但心裏卻燃起了一團火。
她需要錢,需要地位,需要一個能讓李家刮目相看的籌碼。
可是,要怎麽做呢?
她的腦海裏一片混亂,前世的記憶紛至遝來,那些珠寶,那些權勢,那些唾手可得的一切……
一個瘋狂的念頭,毫無預兆地從心底最深處冒了出來。
也許……也許她可以再去見一次那個人。
不是為了重蹈覆轍,隻是為了……借一點他指縫裏漏出的東西。
這個念頭一出現,就讓她自己打了個寒顫。
不,不行,那是個瘋子,是魔鬼。
她好不容易才逃離,怎麽能再自投羅網?
可除了他,在這京城裏,還有誰能讓她在短時間內一步登天呢?
薑玉聲站在街角,看著人來人往,第一次對自己的重生,感到了深深的迷茫與無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