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暴君的小太陽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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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內燭火搖曳,將兩人交疊的身影拉得極長。
    空氣裏還殘留著方才那個吻所帶來的,滾燙而黏稠的曖昧。
    淩敘宸問出那句話後,整個人便如同一尊石像,一動不動。
    唯有那雙死死鎖住沈梔的眼眸,泄露了他此刻內心的驚濤駭浪。
    那裏麵,有孤注一擲的瘋狂,有卑微到塵埃裏的祈求,還有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等待宣判的恐懼。
    他這一生,殺伐決斷,從未有過片刻遲疑。
    可現在,他卻怕了。
    怕從她口中聽到任何一個否定的字眼。
    沈梔被他看得心尖發顫,那股熱意從臉頰一路燒到了耳根。
    她看著他眼底清晰的血絲,看著他因為緊張而繃緊的下頜線,看著這個不可一世的帝王,在她麵前,露出了最脆弱的一麵。
    她忽然就笑了。
    不是方才那種狡黠的,帶著促狹的笑。
    而是發自內心的,如春日暖陽般,燦爛又溫柔的笑。
    “好呀。”
    她的聲音清脆,帶著一絲被吻過後的沙啞,卻異常堅定。
    沒有半分扭捏,沒有絲毫猶豫。
    就如同那夜在屋頂,他問她要不要回寢時一樣,幹脆利落。
    淩敘宸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像是沒聽清,又像是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瞳孔微微放大,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沈梔彎著眼,又重複了一遍,語氣裏多了幾分調侃的意味:“我說,好呀。不過陛下,您這求親,是不是太草率了些?聘禮呢?媒人呢?三書六禮呢?就一句話,想把我拐跑呀?”
    那一聲聲調侃,如同天籟。
    緊繃在淩敘宸心頭的那根弦,終於在這一刻,徹底鬆了下來。
    滔天的狂喜如山崩海嘯,瞬間淹沒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沒有說話,隻是猛地俯下身,將臉深深埋進了沈梔的懷裏,雙臂死死地環住她纖細的腰身,力道大得幾乎要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裏。
    他的肩膀在微微顫抖。
    沈梔被他勒得有些喘不過氣,卻沒有推開他。
    她隻是抬起手,一下,一下,輕輕拍著他寬闊的後背。
    像是在安撫一隻終於找到歸宿的,傷痕累累的巨獸。
    她能感覺到,這個男人,是真的愛她。
    愛到瘋魔,愛到偏執,也愛到自卑。
    而她永遠不會拒絕他。
    她來,本就是為了他。
    ……
    與此同時,京城的另一端,李府。
    薑玉聲也覺得自己抓住了畢生的幸福。
    她終於成功地嫁給了李越,她心心念念了兩輩子的男人。
    李越待她極好,溫文爾雅,關懷備至。
    他會在她睡前為她掖好被角,會在她用膳時為她夾她愛吃的菜,會陪她在院子裏看書作畫。
    這正是她夢寐以求的,舉案齊眉,歲月靜好。
    不過這看似美滿的畫卷上,總有一處紮眼的汙漬。
    那就是李家的人。
    尤其是她的婆母,李夫人。
    晚膳時分,一家人圍坐在桌前。
    李夫人看著薑玉聲,又瞥了一眼自己那隻顧著給妻子布菜的兒子,臉上的不滿幾乎要凝成實質。
    “阿越,”她放下筷子,聲音冷了幾分,“你如今已是榜眼,前程似錦,切不可因兒女情長,耽誤了正事。當今陛下雖性情不定,卻也重才,你需多在朝中走動,結交同僚,為將來鋪路。”
    李越連忙應下:“母親教誨的是,兒子記下了。”
    李夫人話鋒一轉,目光如針一般刺向薑玉舍:“我們李家雖不是什麽頂尖的世家,卻也是書香門第,曆代清流。兒媳婦進了門,便要守好婦德,相夫教子。你父親官位不高,娘家也幫襯不了什麽,日後更要謹言慎行,莫要給阿越的前程拖了後腿。”
    這話裏的敲打和鄙夷,毫不掩飾。
    薑玉聲捏著筷子的手緊了緊。
    自打她嫁進來,這樣明裏暗裏的羞辱,便沒斷過。
    李夫人始終覺得,以她兒子的才貌,本可以娶一個家世顯赫的貴女,一步登天。是她這個破落戶的嫡女,耽誤了兒子的青雲路。
    李越察覺到氣氛不對,連忙打圓場:“母親,玉聲她很好,您別這麽說。”
    “我怎麽說了?”李夫人聲調陡然拔高,“我說錯了嗎?難道她薑家,還能給你弄個尚書當當不成?”
    薑玉聲胸口一陣氣血翻湧,再也忍不住。
    她抬起頭,直視著李夫人,冷笑一聲:“母親,阿越的前程,他自己會去掙。難道在您心中,您的兒子,就隻是個需要靠著妻族才能往上爬的廢物嗎?”
    “你!”李夫人氣得臉色鐵青,猛地一拍桌子,“反了你了!竟敢如此頂撞長輩!來人!”
    一旁的李越嚇得趕緊跪下:“母親息怒!玉聲她不是這個意思,您別跟她一般見識!”
    可盛怒之下的李夫人哪裏聽得進去。
    “好一個牙尖嘴利的東西!看來是我李家門楣太小,容不下你這尊大佛了!給我去祠堂跪著!沒有我的允許,不準起來!”
    任憑李越如何求情,薑玉聲還是被罰跪在了冰冷的祠堂裏。
    夜深人靜,李越偷偷提著食盒進來,看著跪在蒲團上,臉色蒼白的妻子,心疼不已。
    “玉聲,委屈你了。”他將她扶起,拿出溫熱的飯菜,“我娘她就是那個脾氣,你別往心裏去,快吃點東西。”
    看著丈夫擔憂的眼神,薑玉聲心裏的委屈和怒火才消散了些許。
    她靠在李越懷裏,汲取著這唯一的溫暖。
    是啊,隻要有李越在她身邊,受些委屈又算得了什麽。
    她忍。
    然而,等她從祠堂出來,更大的“驚喜”還在等著她。
    李夫人的娘家侄女,一個叫柳凝婉的姑娘,住了進來。
    按輩分,算是李越的遠房表妹。
    那柳凝婉生得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弱柳扶風,說話細聲細氣,一口一個“表哥”,叫得又嬌又媚。
    尤其是在李夫人麵前,更是乖巧懂事,端茶遞水,捶背捏肩,把李夫人哄得眉開眼笑,直誇她比親生女兒還貼心。
    薑玉聲一回到自己的院子,就氣得將桌上的茶具全都掃到了地上。
    “欺人太甚!她這是什麽意思?!”
    誰看不出來,李夫人這是故意在惡心她?這是明晃晃地告訴她,就算你是正妻又如何?我隨時能找個更聽話、更順眼的來分你丈夫的寵!
    可她能怎麽辦?
    去鬧嗎?
    隻會落下一個“悍婦”“妒婦”的罵名,更讓李夫人拿住把柄。
    這個時代的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常事。
    就算李夫人把目的明說出來,她也毫無辦法。
    挫敗和無力感,像潮水般將她淹沒。
    恍惚間,她突然想起了淩敘宸。
    那個喜怒無常的暴君。
    前世,他將她囚於深宮,雖然沒有自由,卻也給了她至高無上的榮寵。
    整個後宮,隻有她一個女人。
    雖沒有定下名分,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她才是那座黃金囚籠裏,唯一的女主人。
    可惜,他是個瘋子。
    一個隨時會發狂,會殺人的瘋子。
    這輩子沒有了她這個“安撫劑”,他一定日日活在狂躁與痛苦之中吧?
    說不定,早就因為控製不住自己,殺了更多的人,變得更加孤戾可憎了。
    活該。
    誰讓他上輩子那麽對她。
    這麽一想,薑玉聲心裏那股被婆母和柳凝婉堵著的惡氣,忽然就順暢了不少。
    嘴角的笑意,也帶上了幾分幸災樂禍的快意。
    她重新振作起來,準備想想接下來該怎麽辦。
    她不信,憑著她重活一世的手段,還鬥不過一個老虔婆和一個綠茶婊。
    然而,她這點快活還沒能維持兩天,一個消息,便如驚雷般,從宮裏傳了出來,瞬間炸響了整個京城。
    丫鬟春桃行色匆匆地跑進院子,臉上帶著壓不住的狂喜。
    “夫人!夫人!”
    薑玉聲正心煩意亂地撥弄著琴弦,聞言不耐地蹙眉:“什麽事,這般激動。”
    春桃喘著氣,結結巴巴地開口:
    “咱們大宸的陛下,要立後了,屆時會大赦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