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小叔別這樣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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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日子,宴奕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沒有提起放沈梔離開,沈梔也像是沒有被關起來一樣,待在家裏從來不說要出門。
京市金融圈發現,那個常年坐鎮海外,行事雷厲風行的宴家二爺,突然就沒了蹤影。
所有會議都改成了線上,跨國合作的視頻會議裏,人們發現宴總的背景不再是那間能俯瞰華爾街的辦公室,而變成了一片單調的白牆。
沒人知道,他隻是把戰場從辦公室,搬到了公寓的客廳裏。
筆記本電腦放在茶幾上,他坐在地毯上處理公務,背後就是窩在沙發裏看電影的沈梔。
起初,他根本無法專心。
每隔幾分鍾,他就要回頭看一眼,確認她還在。
看她盤著腿,抱著抱枕,被電影裏的情節逗得咯咯直笑。那笑聲清脆,像小鈴鐺,撓得他心頭發癢。
而沈梔,表現得像在自己家一樣,自在得過分。
她從不吵鬧,也不提任何要出門的要求。
每天睡到自然醒,看看電影,或者研究一下廚房裏那些高端卻落滿灰塵的廚具。
這棟公寓的一切都昭示著主人的乏味和冷硬,黑白灰的色調,棱角分明的家具,空曠得能聽見回聲。
這天下午,宴奕剛結束一個線上會議,摘下藍牙耳機,就看到沈梔拿著一個平板電腦,正對著客廳的牆壁比比劃劃。
“小叔。”她回頭,衝他招了招手。
宴奕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
“你看,”沈梔把平板遞給他,屏幕上是一張溫暖明亮的客廳效果圖,米白色的沙發,毛茸茸的地毯,牆壁是柔和的奶咖色,還有幾盆綠植點綴其間,“你這裏太冷了,像個樣板間,一點家的感覺都沒有。”
家的感覺。
他看著屏幕上溫馨的畫麵,又抬頭環視了一圈這個冰冷的“牢籠”,喉嚨有些發緊。
他從未考慮過這些,對他而言,房子隻是一個睡覺的地方,功能性大於一切。
“我想把它改一下,”沈梔側過頭看他,語氣裏帶著商量的意味,“可以嗎?”
她的眼睛在午後的陽光下,像琥珀,裏麵盛滿了期待。
宴奕的心髒被這眼神燙了一下。
他幾乎是立刻就想點頭,但殘存的理智讓他多問了一句:“你想怎麽改?”
“嗯……”
沈梔劃著屏幕,一張張效果圖滑過,“牆紙要換掉,這個黑色的皮沙發也要換,太硬了。還有這個地磚,冰冰涼涼的,我們換成木地板好不好?冬天踩上去也舒服。”
她興致勃勃地規劃著,完全沒注意到身旁的男人已經僵住了。
她說的不是暫時的添置,而是徹底的、傷筋動骨的改造。
她說“我們”,說“冬天”。
她不是在尋求暫時的舒適,好像是在規劃他們的未來。
這個認知劈開了宴奕所有的防備和不安。
巨大的狂喜淹沒了他,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好。”一個沙啞的音節從他喉嚨裏擠出來。
助理的電話恰好在這時打了進來。
“宴總,五分鍾後是和德利集團的會議,資料已經發到您……”
“先推了。”宴奕想也不想地打斷他。
電話那頭的陳森愣住了:“什麽?宴總,這個項目我們跟了快半年了,對方的……”
“我說,推了。”宴奕的語氣冷靜,然後直接掛斷了電話,將手機調成靜音,隨手扔到一邊。
幾十億的項目,在他的世界裏,瞬間變得無足輕重。
他拿過沈梔手裏的平板,身體微微前傾,將她整個人都圈在自己的領域裏:“這個顏色怎麽樣?”
他指著一個鵝黃色的牆紙樣本,笨拙地開啟了一個他從未涉足過的話題。
沈梔沒想到他反應這麽大,愣了一下才笑起來:“太亮了,看久了眼睛會不舒服。”
“那這個呢?”
“有點老氣。”
“這個……”
一個下午,那個在商場上說一不二的男人,就這麽陪著沈梔,因為牆紙的顏色、沙發的材質、地毯的絨毛長度,進行了一場又一場嚴肅的“談判”。
他從未如此專注而耐心。
他看著她挑選的那些柔軟的、溫暖的、充滿生活氣息的東西,仿佛已經能看到這個冰冷的房子,在她的裝點下,一點點變成一個真正的“家”。
屬於他們兩個人的家。
這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和歸屬感,讓他沉溺其中,無法自拔。
沈梔很快就在網上下單了各種軟裝和小物件。
快遞像流水一樣送進公寓,門口的玄關幾乎被堆滿。
宴奕每天最期待的,就是和她一起拆快遞。
他看著她興高采烈地拆開箱子,拿出一個醜萌的玩偶,或者一盞造型奇特的落地燈,然後煞有介事地問他擺在哪裏好看。
他其實沒什麽審美,但他會認真地給出自己的意見,隻要她笑了,他就覺得,這個東西買得值。
房子裏的色彩一天天豐富起來。
黑色的皮沙發被一張巨大的米白色布藝沙發取代,上麵堆滿了各種顏色和形狀的抱枕。
冰冷的大理石地麵鋪上了厚厚的長絨地毯。牆角擺上了生機勃勃的琴葉榕,陽台上也掛起了風鈴。
連帶著,宴奕衣櫃裏那些清一色的黑白灰西裝旁邊,也多出了幾件格格不入的、沈梔給他買的居家服,上麵印著傻乎乎的卡通圖案。
他嘴上不說,卻在第二天就換上了。
一切都美好得不像話。
但宴奕心底那頭名為不安的野獸,隻是暫時沉睡,並未消失。
這天,沈梔正窩在地毯上,對著剛送到的一個巨大的樂高城堡圖紙發愁時,門鈴響了。
來的不是快遞員,而是幾個穿著工作服的工人,抬著幾個印著高科技公司LOGO的箱子。
宴奕走了過去,平靜地對為首的工人說:“裝吧。”
工人們訓練有素地打開箱子,從裏麵拿出數個小巧精致、極具科技感的攝像頭,開始在客廳、玄關、餐廳,甚至是廚房的各個角落布線安裝。
電鑽的聲音在安靜的公寓裏顯得格外刺耳。
沈梔抬起頭,看著那些被安裝在天花板角落的“眼睛”,再看看站在一旁,神色晦暗不明的宴奕,什麽都明白了。
她沒有吵,也沒有鬧,隻是靜靜地看著。
直到一個工人拿著攝像頭,準備走向臥室和浴室所在的走廊時,她才放下手裏的圖紙,站起身。
她走到宴奕麵前,仰頭看著他。
“小叔,”她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委屈,“臥室裏也要裝嗎?”
宴奕的心猛地一縮。
他看著她清澈的眼睛,那裏麵沒有憤怒,沒有恐懼,隻有一點點受傷。
他不敢說,他原本的計劃,是無死角監控。
他想知道她一天二十四小時裏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做什麽,是不是在偷偷策劃逃跑。
可對上她這樣的眼神,那些陰暗的念頭就顯得格外卑劣和醜陋。
“……不了。”他聽到自己幹澀的聲音,“臥室和浴室不裝。”
工人停下腳步,看向他,等待最終的指令。
宴奕避開沈梔的視線,對工人冷聲說:“走廊也不用。”
“好的,宴先生。”
工人們很快裝好了其他地方的攝像頭,調試完畢後便離開了。
偌大的客廳裏,隻剩下他們兩人。
氣氛一瞬間有些凝滯。
那些小小的、亮著微弱紅光的“眼睛”,像是無聲的提醒,提醒著沈梔她被囚禁的事實。
宴奕的身體是緊繃的,他在等待她的爆發。
他甚至已經做好了她會爆發,會指責他是個變態、是個瘋子的準備。
然而,沈梔隻是沉默了片刻,然後重新走回地毯上坐下,撿起那份複雜的圖紙,輕聲嘟囔了一句:“也好,以後我拚不出來,你上班的時候還能用手機遠程指導我一下。”
她的語氣太過自然,仿佛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小事。
宴奕徹底愣住了。
他設想過無數種可能,唯獨沒有這一種。
他看著她的側臉,她正專注地研究著圖紙,長長的睫毛垂下,在眼瞼處投下一片小小的陰影,乖巧得不可思議。
胸腔裏那顆躁動不安的心髒,就這麽被她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徹底撫平了。
他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從身後輕輕環住她。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發頂,能聞到她身上好聞的馨香。
“梔梔,”他的聲音很低,帶著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為什麽?”
為什麽不生氣?為什麽不罵我?
沈梔的動作頓了頓。
她放下圖紙,轉過身,麵對著他。
兩人離得很近,她甚至能看清他眼底布滿的紅血絲,和他眸中深藏的、濃烈得化不開的愛意與恐懼。
她笑了,伸出手,輕輕撫上他的臉頰。
“小叔,我也在學著愛你呀。”
“愛你的好,也愛你的與眾不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