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小叔別這樣20
字數:4131 加入書籤
他愣住了。
眼前的宴奕,西裝革履,氣度沉穩,早已是能在商界翻雲覆雨的掌權者。
可就在這一瞬間,宴禮卻從他身上,看到了二十多年前的那個影子。
那是在一個偏遠潮濕的山村,泥濘的土路旁,一間破敗的土坯房。
他和父親一起,去接回戰友唯一的遺孤。
找到那個孩子的時候,他正被幾個比他高大許多的半大小子圍在牆角。
他瘦得像根豆芽菜,身上穿著不合身的破舊衣服,臉上、手臂上全是青一塊紫一塊的傷痕,嘴角還破了,滲著血。
那幾個小子在搶他懷裏的東西。
“把東西交出來!”
“一個破鐵盒子,有什麽好寶貝的!”
小小的男孩一言不發,隻是用身體死死護住懷裏那個已經生鏽的鐵皮餅幹盒,任憑拳腳落在身上,也絕不鬆手。
當其中一個孩子伸手想從他懷裏硬搶時,他猛地抬起頭。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
宴禮到現在都記得。
根本不像一個七八歲孩子該有的。
漆黑,陰冷,帶著與年齡不符的狠戾,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狼崽,哪怕渾身是傷,也要用盡最後力氣,咬斷敵人的喉嚨。
他惡狠狠地瞪著所有人,小小的胸膛劇烈起伏,護著懷裏的東西,護著他唯一的、絕不容許任何人覬覦的東西。
後來宴禮才知道,那個鐵盒子裏,裝著他去世的父親留給他的唯一一張照片,和一枚褪了色的軍功章。
那是他的全世界。
從那個時候起,宴禮就知道,他這個弟弟,骨子裏就帶著一股偏執的占有欲。
他認定的東西,誰也碰不得,誰也搶不走。
記憶如潮水般退去,宴禮看著眼前英俊成熟的男人,心中的怒氣不知不覺間已化為一聲長長的歎息。
他拿起了桌上那杯酒,一飲而盡,辛辣的液體灼過喉嚨。
“她不是那個鐵盒子,宴奕。”
宴禮的聲音沙啞了許多,“她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思想和感情。你不能用你的方式去圈養她。”
“我沒有。”宴奕的目光穿過杯壁,落在虛空中的某一點,“是她自己願意走進來的。”
宴禮沉默了。
剛才在飯桌上他也見到了兩人之間的互動和親密,沈梔的表情和動作做不了假。
那個被他們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女孩,眼中沒有絲毫被迫和恐懼,隻有滿滿的、快要溢出來的愛意和信賴。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他這個又做大哥又做父親的,能說什麽?
“她還小。”
許久,宴禮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語氣裏帶著一絲疲憊,“你比她大十歲,你看過的世界,經曆過的事情,都比她多。你敢說你沒有一點引誘和算計?”
宴奕握著酒杯的手指緊了緊。
“有。”他坦然承認,“從我明白自己的感情的時候,我就在等她長大。我為她鋪好所有的路,掃清所有可能出現的障礙,讓她能一直天真、快樂。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她心甘情願地,隻屬於我一個人。”
宴禮閉了閉眼,心疼這個從小缺愛的弟弟,但更心疼自己一手養大的女兒。
最終,他什麽也沒說,隻是又給自己和宴奕倒了一杯酒。
兄弟二人就這麽沉默地喝著,書房裏的氣氛從劍拔弩張,漸漸變得沉靜下來。
……
當書房門再次打開,兩兄弟一前一後走下樓時,客廳裏的三個女人立刻投去了視線。
沈梔緊張地站了起來。
宴禮的臉色雖然算不上好,但已經沒了之前那種風雨欲來的壓迫感。
他看了沈梔一眼,目光複雜,最後還是緩和下來。
沈梔悄悄鬆了一口氣,看來,小叔搞定了。
戚婷也看出了丈夫態度的轉變,她站起身,笑著打破了沉默:“聊完了?時間不早了,我看梔梔今晚就在家裏住下吧,房間每天都有打掃,直接住沒關係。”
沈梔早有預料,乖巧地點了點頭:“好啊。”
她話音剛落,旁邊一道從容不迫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時間是太晚了,”宴奕一臉自然地接口,“我也在這邊休息。”
客廳裏的空氣瞬間凝固。
宴漣瞪大了眼睛。
戚婷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宴禮剛剛緩和下去的臉色,又有了變黑的趨勢。
他好不容易說服自己接受這個事實,結果這小子直接得寸進尺,演都不演了?
雖然這裏有他的房間,但是之前他一年也住不了幾次。
“你明天一早不是要去城西的公司開會?”
宴禮不著痕跡地瞪了弟弟一眼,語氣生硬,“從這裏過去,路上要多花一個小時。”
“嗯。”宴奕點了點頭,神色坦然地拋出一個重磅炸彈,“剛剛在書房喝了幾口酒,不能開車。”
宴禮:“……”
他想起來了,在書房裏,是他自己心煩意亂,主動把酒遞給了這個小子。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說的就是現在。
看著一臉鬱悶,偏偏又找不到理由反駁的丈夫,戚婷沒忍住,悄悄別過臉,唇角彎起一個極小的弧度。
也隻有家裏這幾個小的能治住他了。
就在宴禮憋著一口氣,想著該怎麽把這個“狼子野心”的弟弟趕出去時,宴漣“噌”地一下從沙發上蹦了起來。
她一把衝過去,挽住沈梔的胳膊,大聲宣布:“太好了!梔梔今晚跟我睡!我們好久沒有一起說悄悄話了!”
說完,她也不管別人什麽反應,半拖半抱地拉著沈梔就往樓上自己的房間跑,嘴裏還念叨著:“我新買了一套護膚品,超好用,今晚給你試試!還有我前兩天追的那個劇,男主帥爆了……”
女孩清脆活潑的聲音漸漸遠去。
客廳裏,隻剩下被完美抓住漏洞的宴禮,和計劃通了一半卻被侄女截胡的宴奕。
兩人對視一眼,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微妙的翁婿對峙的硝煙味。
戚婷清了清嗓子,笑眯眯地對宴奕說:“宴奕啊,你的房間也一直留著,我讓張媽去給你鋪床。”
然後,她看了一眼自家臉色鐵青的丈夫,忍著笑意,體貼地給他遞過去一杯溫水:“喝點水,順順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