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野蠻首領不肯停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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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懲腦子裏那根負責思考的弦,像是被什麽東西猛地撥了一下,發出嗡的一聲巨響,隨後便是一片空白。
    他抓著門框的手指收緊,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凸起。
    周圍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他隻聽得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以及女孩那句輕飄飄的話在耳邊反複回響。
    喝了……
    她喝了那個水。
    那個連碰一下都可能被感染,足以讓一個強壯的異能者在幾小時內化為怪物的東西,她喝了。
    “你說什麽?”
    顧懲的聲音又幹又澀,像砂紙磨過生鏽的鐵皮。
    他很少有這樣失態的時刻,他甚至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他這副山雨欲來的模樣,讓對麵的沈梔也跟著愣住了。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眼底浮現出一層水光,像是被他嚇到了,聲音也變得怯生生的。
    “我……我下午睡醒了很渴,就去廚房找水……”她無措地絞著自己的衣角,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我看到水龍頭裏有水,就接了一杯,但是……但是那個水的顏色看起來很奇怪,有點渾,還有些……綠綠的。”
    她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地觀察著顧懲的臉色,見他那張疤痕縱橫的臉繃得死緊,黑得像鍋底,她又瑟縮了一下。
    “我沒敢直接喝,就把它放在窗台上。我想著,要是它一直那麽髒,我就不喝了。”
    她講得有理有據,條理清晰,“然後我就坐在那裏一直盯著它看,看著看著,就發現……那杯水自己慢慢變清澈了,最後變得跟,跟末日前的礦泉水一樣幹淨。”
    說到這裏,她的眼睛裏透出一絲劫後餘生的慶幸和不解。
    “我覺得很神奇,但還是不放心。我看窗邊正好有你種的藤蔓,就先倒了一點點在藤蔓的根上。”
    她指了指窗台的方向,“我看那個藤蔓沒什麽事,好像還長得更精神了……然後我才、才喝了一小口……”
    顧懲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窗台邊那盆他隨手種下的藤蔓分株,此刻確實比他早上出門前看到的要精神不少,葉片油綠,甚至冒出了幾寸新芽。
    這超出了他的認知。
    被汙染的水源自動淨化?
    他不知道這是為什麽,但眼下不是追根究底的時候。
    她喝了那東西,不管她現在看起來多正常,都必須立刻進行最全麵的檢查。
    “哐當……”
    顧懲把兩個巨大的空水桶放在一旁的地上,發出沉悶的巨響。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沈梔麵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動作急切但力道卻控製得很好,沒有弄疼她。
    “馬上去換衣服。”
    沈梔被他拉著往樓上走,見他這般陣仗,心裏知道他放在心上了,麵上卻依舊維持著那副驚慌失措的模樣。
    沒過幾分鍾,換好衣服的兩人就出現在了小樓外。
    顧懲幾乎是半拖半抱著沈梔,朝著不遠處另一棟風格相似的小樓快步走去。
    “砰砰砰!”
    他用空著的手捶著門,力道大得像是要拆房子。
    門很快從裏麵被拉開,一個戴著金絲邊眼鏡,穿著白大褂,渾身上下透著一股書卷氣的年輕男人出現在門口。
    他看起來斯斯文文,與顧懲那種野蠻生長的氣息完全是兩個極端。
    可他一開口,那層精英濾鏡就碎得稀裏嘩啦。
    “哎我去,老顧,你咋跑我這兒來了?這大晚上的,拆遷呢?”
    男人一口純正的東北大碴子味兒,他推了推眼鏡,視線在顧懲身上掃了一圈,“你受傷了?不能夠啊!誰能給你幹趴下?稀罕事兒啊!”
    顧懲沒理會他的貧嘴,側過身,將一直被他護在身後的沈梔帶了出來。
    “不是我,你幫她看看。”
    男人的視線這才落在沈梔身上,當看清女孩那張精致又帶著幾分驚惶的小臉時,他的眼睛瞬間亮了。
    “我靠!”
    他發出一聲驚歎,隨即壓低聲音,用胳膊肘捅了捅顧懲,擠眉弄眼,“鄭崖那小子說你金屋藏嬌,我還當他放屁呢,你小子來真的啊?”
    他上上下下打量著沈梔,眼神裏滿是好奇,嘴裏嘖嘖稱奇:“行啊你顧懲,末日了都能拐回來這麽漂亮媳婦兒……不是,她咋啦?我看她這不好好的麽,臉蛋紅撲撲的,水靈著呢,看起來沒啥毛病啊。”
    “少廢話。”顧懲的耐心已經告罄,他直接把沈梔往男人那邊推了推,“先給她做個全麵檢查,快點。”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和恐慌,他沒有貿然說出沈梔喝了自來水這件事。
    畢竟這種事一旦傳出去,引起的震動和後果難以預料。
    被叫做馮計的男人聳了聳肩,雖然滿心八卦,但看顧懲這副急赤白臉的樣子,也知道事情輕重,便收起了玩笑的神色,領著兩人進了屋。
    屋裏擺滿了各種奇奇怪怪的儀器和瓶瓶罐罐,像個設備簡陋但功能齊全的實驗室。
    馮計讓沈梔坐在一張檢查椅上,然後拿出各種儀器在她身上搗鼓起來。
    抽血,檢測心率,掃描身體各項機能……流程走得又快又專業。
    等待結果的時間裏,顧懲一直站在旁邊,高大的身影在燈光下投射出巨大的陰影。
    他一言不發,拳頭卻始終緊握著,周身的氣壓低得讓馮計都感覺到了幾分不自在。
    終於,在一陣滴滴答答的打印聲後,一張寫滿數據的報告單從儀器裏吐了出來。
    馮計拿起報告單,從上到下掃了一遍,臉上的表情從嚴肅慢慢轉為困惑,最後又變成了一種古怪的了然。
    “怎麽樣?”顧懲立刻追問,聲音緊繃。
    “沒事啊。”馮計晃了晃手裏的報告單,“身體各項指標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健康得很。除了……”
    “除了什麽?”顧懲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除了有點氣虛。”
    馮計說完,意味深長地瞥了顧懲一眼。
    顧懲表麵上鎮定地點了點頭,懸著的心總算徹底放下。
    他走到沈梔身邊,語氣緩和了不少:“沒事了,我們回去。”
    沈梔乖巧地應了一聲,從椅子上跳下來。
    兩人剛走到門口,就被馮計叫住了。
    “哎,老顧,你等會兒。”
    顧懲以為還有什麽問題,便讓沈梔在門口等他,自己跟著馮計走到了一旁的角落裏。
    “還有什麽事?”他皺眉問道。
    馮計清了清嗓子,壓低了聲音,臉上帶著一種“兄弟我懂你”的表情,語重心長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說老顧啊,哥們兒知道你憋了這麽多年,好不容易開了葷,是有點控製不住。”
    他湊到顧懲耳邊,聲音更低了,“但是你得悠著點啊!你看你給那小姑娘折騰的,報告上寫著呢,氣血兩虧,明顯是縱欲過度的表現。”
    “凡事都得有個度,你這體格,跟頭牛似的,人家那小身板哪經得起你這麽造?得講究個可持續發展,懂不?細水長流,別一次性把人給榨幹了。”
    顧懲:“……”
    他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一股難以言喻的無語和憋悶湧上心頭,堵得他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他那張常年冰封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裂痕,黑眸裏翻湧著的情緒從擔憂、後怕,最終定格為一種混雜著荒謬與惱怒的空白。
    他想反駁,想解釋,可話到嘴邊,卻發現自己根本無從說起。
    畢竟確實是自己幹的事情。
    看著馮計那副“你不用解釋我都明白”的猥瑣笑容,顧懲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最終什麽也沒說,隻是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
    “滾蛋。”
    說完,他轉身就走,一把拉起門口正好奇張望的沈梔,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個讓他一秒鍾都不想多待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