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玉珍往他的方向望了眼，念著他同伴在院裏，壓低聲音，“孩子不懂，你可以好好跟他講道理，瞧你剛才那凶神惡煞的樣子，閻王來了都得甘拜下風，平安才兩歲多，他能不怕？”
    林寄明摸了摸自己的臉，尋思自己有這麽可怕？
    再次麵向兒子的時候，他扯出一絲笑來。
    “平安，過來，爹帶你去玩。”
    可這笑容看在兩歲的小平安眼裏，更恐怖了，抱著趙玉珍的手也越發的收緊。
    趙玉珍望著男人那比嚴肅還要瘮人的笑容。
    “行了行了，別嚇著孩子，你陪客人去吧，平安在我這兒就行了。”
    林寄明見兒子不肯跟他走，轉而看向大兒子。
    “五福，你來看著平安。”
    五福連忙放下手中的活。
    “哎，來了。”
    ……
    吃完晚飯，劉石頭便領著院裏幾個喝了點酒的漢子去了後山。
    前院恢複安靜後，趙玉珍看向林寄明。
    “你這半年到底幹啥去了，現在總能說了吧？”
    林寄明點頭，總算開口，“我之前回來，一方麵是想先陪陪你們，暗中還有一個任務，那就是調查雄獅幫。”
    知夏開口問，“雄獅幫得罪朝廷了？”
    林寄明搖頭，“雄獅幫明麵上看著本本分分，暗地裏卻沒少幹不法之事，斂財無數，最終獲利的大頭匯入京城，還跟官場不少官員糾纏不清，高將軍知道我是江陵人，便跟我推薦了江陵城守備這個職位，並讓我暗中將拔除雄獅幫這個毒瘤，過兩日去省城，是為上任。”
    知夏了然。
    “所以陳不凡之前入雄獅幫，是爹的意思？”
    林寄明搖頭。
    “我們算是各取所需。”
    趙玉珍在一旁開口，“陳不凡不是……”
    陳不凡前些日子身死的消息傳的村裏人人知曉，她知道女兒跟陳不凡關係好，又是重情重義之人，便沒將這個消息送到縣城去，若她知道陳不凡沒了，恐怕得傷心好一陣。
    距離陳不凡離開已經有些日子了，知夏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陳不凡怎麽了？”
    五福想著妹妹遲早要知道的，便直接說了，“他死在雄獅幫的人手中，聽說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
    雖然他一開始畏懼過陳不凡，覺得他不務正業，看著不像個好人，可幾年接觸下來，他發現陳不凡這個人雖然吊兒郎當，行事還算有章法，慢慢的，便也沒那麽怕他了。
    以至於聽到他身死的消息，想著妹妹生辰前夕還坐在一張桌上吃麵，心底有些不是滋味。
    妹妹跟陳不凡、沈甫安關係都不錯，她聽到這個消息，一定會更傷心吧？
    雖然沈甫安已經提前告知了知夏實情，但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心裏還是沒來由的咯噔了一下。
    她撫著腕上的鐲子，壓下心底思緒，訕笑道，“大哥說啥呢？都說禍害遺千年，你親眼看到他死了。”
    五福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麽，見趙玉珍朝他使眼色，識趣的閉上了嘴。
    一旁的趙玉珍開口，“知夏說的對，都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眼下連屍體都沒見著，是死是活還不一定呢。”
    既然女兒覺得他沒死就沒死吧，總歸心裏有個念想，不會那麽難過，等時間長了，也就淡了。
    知道實情的林寄明沒說話。
    趙玉珍看向他，將話題又繞了回來。
    “江陵城守備是個什麽官職？”
    林寄明神色嚴肅。
    “正五品武官，主要負責省城的軍事安全，官階不算高，不過在省城這邊，多少能說上幾句話，高將軍說，若我在職期間再立功，三到五年，可升為正四品都司。”
    趙玉珍一聽，麵露喜悅。
    “這樣一來，什麽方家孫家，咱也不用怕他們了。”
    心情激動的不隻有趙玉珍，還有五福和四海，兄弟倆看著林寄明的眼神滿是崇拜。
    他們這幾年都挺努力的，為的就是給爹娘爭口氣。
    沒想到家裏最先有出息的居然是爹。
    他直接就給自己爭了氣。
    知夏表情相對淡定，“爹，你如果去省城任職的話，娘和我們是繼續留在家裏，還是跟你一起去？”
    林寄明想也不想。
    “等我在省城那邊站穩腳，你們娘我肯定是要接過去的。”
    聽他這樣說，知夏撅起嘴。
    “所以爹有娘就行，我們不重要了是吧？難不成我和大哥、四海是爹娘從橋洞下撿回來的？”
    此話一出，五福和四海雙雙看向知夏，麵上帶著清澈的疑惑。
    五福抿唇，妹妹說自己就說自己，別帶上他啊，他自己不確定，反正弟弟妹妹肯定是娘親生的。
    四海也咽了咽口水，心想姐姐這樣說，真不怕被爹娘揍嗎？
    林寄明一陣錯愕之後，求助似的看向趙玉珍。
    趙玉珍壓了壓唇角的笑意。
    “自己惹的自己哄。”
    說完，抱著平安洗澡去了。
    林寄明假咳兩聲。
    “胡說八道！”他笨拙的解釋，“你們兄妹幾個都是我跟你們娘的親生孩子，怎麽可能是橋洞下撿的？爹之所以隻提到了你們娘，是因為四海在鎮上念書，先生又是璞玉書院的山長，若轉去省城，還不定有岑夫子學問好，五福要看鋪子，知夏鎮上縣城兩邊跑，爹以為你們不一定想去，爹娘在哪裏，哪裏就是你們的家，難不成你們去省城爹還會反對不成？”
    知夏仍舊噘著嘴。
    “可爹剛才都不提，好像我們可有可無一樣。”
    林寄明好聲好氣，“是爹錯了，不管你們去不去，爹應該也問問你們的意願。”他看向兄妹三人，“那你們要不要跟我去省城？”
    五福搖頭，“家裏的事情這麽多，總得有個人盯著，娘去了省城，我就先在家裏吧，明年趙林接手了碼頭的鋪子，我再往省城去不遲。”
    明年成了親，秀梅也能跟著他一起去了。
    四海也說，“我暫時也不去，等書院放年假再去。”
    知夏假咳兩聲。
    “我早就想去省城了，兩天後爹去省城，我跟爹一起可好？”
    五福問她，“妹妹不去縣城看鋪子了？”
    知夏搖頭說，“縣城的鋪子綠珠紅玉已經很拿手了，我隻需要偶爾去看看就行。”
    林寄明在一旁說。
    “行，隻要你們娘沒意見，爹自然沒意見。”
    趙玉珍在不遠處搭言。
    “我哪兒敢有意見？你又不是不知道這丫頭德行，我要是反對，回頭她能一直在我耳邊念經。”
    一家人想到過往種種，全都笑了起來。
    唯獨知夏不服氣。
    “娘亂說，我才沒有。”
    趙玉珍歎了口氣，“人啊，從來意識不到自己的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