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近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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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1725室檢查了一遍後,崔虎就一頭仰倒在了石床上。
    緊接著,他就倒吸一口涼氣。
    床冷冰冰的,背脊貼著隻能感到一股股寒氣。
    刺膚,刺骨,怎麽捂也捂不熱。
    不過些許時間,崔虎感到背脊上的肉全都冷了,他不得不翻個身,可寒氣又傳到了那皮包骨頭的手臂上。
    一日奔波,原本很是疲憊,就算是冷也可以睡著,可是這一睡,怕不是醒來時就染了風寒,那可就什麽活兒都幹不了了。
    若是個體魄強壯的,如張鎮東,王淩天那樣的人也就罷了,他這瘦弱的身子骨不可能經得起這種折騰。
    於是,崔虎強忍著睡著的衝動,慢吞吞地坐了起來,身形前傾,腦袋一點一點地嚐試讓自己坐著睡著。
    至於屁股。
    他身上肉最多的地方就是屁股了。
    還算厚實,冷點兒能熬。
    他身子顛來晃去,肚子也開始咕咕叫起。
    他迷迷糊糊地休息了一會兒,木門外忽的傳來“咚咚咚”的敲門聲,冰冷且沉重。
    崔虎身子頓時一個哆嗦,警惕地張開了眼。
    門前的地麵上正落了幾道梭子狀的光影。
    光是慘紅的,屋外已是黃昏。
    “誰?”他問了聲。
    屋外傳來怪異的聲音:“新來的雜役弟子,可以提前得到一粒辟穀丹,等有了貢獻點再扣除,我放門口了。”
    崔虎急忙走去,打開門,門口果然放了一枚黑色丹藥,那丹藥散發著藥香,卻也不用瓷瓶盛放,就直接放在門前的石地上。
    他往外張望了下,隱約看到個白紙人正在遠去,正在往遠處的新人洞府而去。
    他急忙撿起辟穀丹,關緊門,背壓著門,聞了聞,看了看,舔了舔,砸吧了下嘴,稍等了片刻,這才丟入口中。
    數息後,他感到一股熱氣在體內散開了,散入四肢百骸,這是藥力揮發開了。
    十數息後,他就感到了一股飽腹感,所有的饑餓都消失了。
    可腹中不餓,更濃的困乏感也因此產生了。
    他深吸一口氣,以原本的姿勢重新坐了過去,準備這麽耗一晚。
    這半個月的時間裏,他不能生病,不能虛弱,然後就能去修煉室修煉了。
    崔虎坐了下來。
    也許是他之前在崔家的夥食太差,勞作太多,如今一粒辟穀丹居然也開始讓他產生一種身體也在得到滋補的感覺。
    他才坐睡了很短的時間,門外忽的又傳來敲門聲。
    敲了一下就停了,很輕。
    過了數息,又敲了一下,重了點兒。
    崔虎問:“誰?”
    門外傳來有些小的男子聲音:“1724房的鄰居。”
    崔虎走去,透過木頭縫隙往外看了眼,卻見是個矮矮的方臉的少年,身子骨還算壯實,臉上帶著幾分憨笑,小眼睛裏透著一種不加掩飾的謙卑。
    他打開門。
    那少年笑道:“我...我叫孔四郎,剛剛紙人給你送辟穀丹,我才知道隔壁來了新鄰居。我...我原本和這個屋子的主人關係就挺好的,所以來認識一下。”
    “我叫崔虎。”崔虎也笑著回應,然後問,“原來的主人呢?”
    孔四郎神色黯然道:前幾日他出去了,當晚沒回來,可往常也有在外過夜趕不回來的例子,我還以為等等他就回來了,可是你既然來了,他一定死了。”
    崔虎追問:“他為什麽出去?”
    “他想突破練氣一層,想去這古木崖三樓。”
    “突破很難嗎?”
    “是難,可最重要的還是身體吃不消。
    那修煉室的牆壁上刻著一門叫《紙人經》的功法,你運轉法門,吐納氣息,可吸入的靈氣都是陰寒至極的靈氣。
    想要對抗這種陰寒,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吃妖獸肉,以此肉中血氣對抗那陰寒。
    不過,還有些天才,他們和咱們不同,他們練起來便是一路坦途。
    可咱們不是,原來你這屋子的主人也不是,但他不甘心啊。
    他想要吃妖獸肉。
    這妖獸肉也有得賣,都是這崖頂的高階弟子在賣。
    你可以花貢獻點去買。
    可是不僅貴,還得長期吃才行。
    這開銷就很大了。
    所以...他就和人組隊去了古木山深處,想看看能不能伐到一些售價貴點的靈樹,咱們一般伐的都是迷榖樹,這樹隻是很一般的靈樹,就十貢獻點一棵。
    可若是再往山林深處,尋到一棵諸如生霄木這樣的,那就是三十貢獻點一棵。
    他就是想想碰碰運氣,找生霄木來著。”
    兩人談著談著,從門口談到了石桌前,話題也從伐木剝皮,變成了入山前的家世,家長裏短。
    孔四郎歎息道:“我在家排行老四,大哥比較出息,十四歲就成了秀才,今年參加鄉試,中了就是舉人。可卷不糊名,需提前去州城拜訪,花銷大。我家就把我賣了,說是送去修仙,現在...也確實在修仙,哈...哈哈哈。”
    他笑了幾聲,說不出的苦澀。
    崔虎道:“那可不巧了,我家四房,我是大房的,可四房的小孫子最受大爺爺喜歡。大爺爺為了他,把我給賣了。”
    孔四郎愣了下,兩人同命相憐,又成鄰居,於是看向他神色越發都了幾分親近,然後忽的笑著喊了聲:“那...就是大郎了。”
    崔虎笑道:“四郎。”
    孔四郎回禮道:“大郎。”
    兩人相視而笑。
    孔四郎忽的起身,道:“大郎,你我一見如故,你稍等,我去屋裏拿個東西。”
    他跑出屋子,去到隔壁,不一會兒功夫就跑了回來,手裏拿了張狹長的毛絨絨的獸皮。
    那獸皮極厚,約有半截小指寬,簡直就是個皮毯子。
    細看,又能見到獸皮上滿是線頭。
    再細看,就能發現這一張狹長的獸皮居然是一塊塊獸皮碎片縫補起來的。
    針腳前後銜接緊湊,密密縫織,獸皮碎片安排合理,縱然是縫補起來的,卻也無甚粗糙,一眼看去,就能知道這繡皮人的手巧。
    崔虎道:“四郎竟有如此手段?”
    孔四郎得意地笑了笑,這時他那謙卑慣了的眼眸裏也顯出幾分驕傲。
    “我家道侶縫的,碎獸皮便宜,我們一有富餘貢獻點就去買點,然後她縫了起來。
    我們已經有一條足夠兩人睡的皮毯了,這條狹長的是她最近縫起來,準備再接到原來皮毯上的。
    接寬點嘛,睡起來也舒服。不過,大郎可能更需要這條皮毯。”
    他雙手遞了出去,道:“大郎,拿去用吧!咱們這樣的人也不求什麽修煉,隻求能夠在這裏生活下去,咱們是鄰居,以後多多關照了。”
    崔虎接過皮毯。
    他現在真的很需要這張皮毯。
    比任何時候都需要。
    他閉上眼,深深道了句:“多謝!”
    孔四郎笑道:“剛剛聊天裏,大郎說明兒要剝樹皮對吧?那咱們一起,我道侶也一起,帶你認認環境。”
    兩人又聊了會兒,孔四郎這才離去。
    崔虎將獸皮毯鋪在石床上,隻鋪了小半邊,僅可容身子躺著,但一動就到了外麵,可已經足夠了。
    獸皮很暖,稍稍捂了會兒,便有一縷一縷熱氣傳遞過來,身子骨都跟著暖和了不少。
    他有些好奇和納悶。
    孔四郎怎麽就和他一見如故了?
    想來想去,他又想到了之前的秦二妞。
    他頓時恍然過來。
    哦,可能是大家看起來都又黃又瘦又膽小怕事,所謂“同類相依,同義相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是看著他有安全感和親近感,覺得可以“依偎一處,彼此取暖”吧?
    迷迷糊糊間,他睡了過去。
    無事。
    一夜...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