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人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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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夜,蕭瑟的風從門扉木縫裏擠入,發出尖怪的嘯聲,漫山遍野都是這聲音,不時還有幾聲未知妖獸的嚎叫從遠方傳來,斷斷續續。
    曠山浩野,危機四伏。
    可是,崔虎的石室裏卻並不危險,不僅不危險,還有些熱鬧和溫馨。
    一杆兒寫著“古木”的橘色燈籠插在石壁的孔隙裏,散發著暖色的光亮。
    孔四郎蹲在門後,身邊放了些迷榖樹的碎木,幾枚長釘。
    他一手拿著斧子,一手將碎木壓在門扉裂縫上,又取了長釘,然後用斧背“叮!叮!叮!”地敲打,以進行門扉修補,同時又用一種家常閑聊的語氣磕叨著:“之前劉兄還住這裏的時候,我就和他說,讓他把門早點補起來,他不聽。嗬...說什麽要用這惡劣的環境時刻提醒自己,隻有早日突破,去了這古木崖三樓,那才能改善生活。哎,劉兄不在了,我也總算有機會把這門給補好了。”
    崔虎正趴在床上,全身酸痛,他下意識地側頭,想回兩句話。
    卻被一隻套著皮質手套的手給壓了下來。
    黃鵑道:“大郎,別亂動,給你敷藥呢。這藥草是峽穀裏長的,扯碎了,煮一煮,用來熱敷,能夠快速恢複。其實吧...你現在這樣子,和四郎第一天時差不多,隻不過你比四郎能忍,四郎第一天可是哼哼唧唧的,還差點哭了。”
    崔虎思來想去,實在沒看出現在的自己身上有什麽是被這兩位需要的。
    感受著肌肉酸痛的舒緩,還有那身下厚實的獸皮毯子,他道:“四郎,黃姑娘,真的多謝你們了。”
    黃鵑笑道:“謝啥呀,大郎一看也是個厚道人,想在這種地方生活下去,咱們這樣的人正需要相互幫襯呢。明兒,我再叫個人,看看能不能和大郎你搭把手,一起幹活兒。”
    崔虎問:“什麽人?”
    黃鵑神秘地笑笑,道:“都是想好好生活的人。”
    崔虎笑了笑。
    不到半個時辰,那門徹底補好了,崔虎身上的酸痛也緩解了許多。
    那一對兒道侶,或者說夫妻,這才離去。
    崔虎躺在榻上,感知著今天突然參悟的“【剝樹術第一層】”,進度雖然是0,但他卻感覺對於樹的剝皮流程已有心得,對於個中細節也理解了不少,若是再來一次,絕不會如今天白天這樣艱難。
    他忽的想到王淩天,張鎮東,秦二妞,心中也是生出幾分好奇,不知道他們怎麽樣了。
    可是,他並沒有跟過去伐木的打算。
    他身子骨弱,剝個樹皮就差點丟了半條命。
    去伐木,還得再看看,再等等,等把周圍情況看清楚了再說。
    他和別人不一樣,他壽元無止無盡,不會老去。
    安穩的成長環境對他來說最為重要。
    他等得起。
    ————
    殘月當空。
    熹微的月光隨著氤氳的山霧彌漫開,一縷縷並不均勻。
    一處凹穀地裏,忽的傳來一聲驚慌的叫聲。
    “我...我被什麽東西纏住了。是蛇!是蛇啊!!”
    緊促的呼吸,伴隨著恐懼的嚷嚷。
    “蛇!蛇!!是蛇!!!”
    王淩天正在前麵走著,聞聲猛然回頭,一手緊握斧頭,一手擎著火把,大踏步走去,低手一照,卻見是個泛著銀色光芒的蔓藤,那蔓藤生的極怪,歪歪扭扭,張牙舞爪。
    王淩天嘴角一勾,帥氣地揚了揚頭發,哂笑道:“小六子,一根蔓藤,就把你嚇成這樣?”
    那被纏住的少年聽到著笑聲,也安穩了下來,他借著火光也看清了那纏住他胳膊的是什麽。
    那不是蛇,而就是一根蔓藤。
    “哈哈哈哈!”
    旁邊圍聚過來的人頓時大笑起來。
    他們隨著二階弟子來到很遠的地方,又說需要在外過夜,本就緊張,此時這一笑,也是讓氛圍緩和了許多。
    小六子臉都漲紅了,他將斧頭換到另一隻手上,然後運起斧頭,發泄般地往那銀色蔓藤劈去。
    啪!
    斧頭像是撞擊在了一個皮質極厚的軟甲上,瞬間就彈了回去。
    小六子隻覺虎口一麻,五指間那斧柄“哧溜”一下就倒飛了出去。
    他臉漲得更紅了。
    “娘皮的!”小六子嘴裏罵罵咧咧,開始拚命拽扯手臂,這一拽似是觸發了什麽反應。
    那銀色蔓藤真如蛇般婆娑遊動起來,那尖兒如蛇頭般蜿蜒繞轉,順著小六子手臂纏了上去,很快就纏到了肩膀,纏到了脖子,又纏上了腦袋,繼而開始勒緊,把脖子往右肩處勒緊。
    王淩天見狀不妙,也不調笑了,深吸一口氣,猛然運勁,低喝一聲,斧風斬落。
    啪!!
    他隻覺斧子撞在了一個厚重的軟甲上,一下子就彈了回去。
    索性他五指握的緊,這才沒脫手,饒是如此,卻也手掌發麻。
    他當機立斷,又立刻將火把湊了過去,壓在了蔓藤下方。
    火劈裏啪啦地燒著。
    可銀色蔓藤在火中穿行,像是根本沒有受到半點影響。
    “疼...”
    “疼疼疼!!”
    小六子忽的慘叫了起來。
    王淩天見狀不對,急忙朝著前麵喊道:“趙師兄,這樹古怪!”
    話音才落,眾人耳中聽到一聲清脆的“哢擦”聲。
    小六子的腦袋歪著,以一種詭異的角度歪著,他脖子上的皮已經被拉扯地徹底裂開了,鮮血直流。
    這還沒完,那腦袋被一股巨力拽動,整個兒從身子上拔了出來,壓倒了胳膊上。
    這恐怖到噩夢裏都不曾出現的一幕,讓所有人都驚呆了。
    再接著,那張牙舞爪的怪樹整個兒包了過來,拉拉扯扯間,就把小六子整個兒包在了裏麵,開始蠕動,勒緊。
    鮮血“吱吱”地從蔓藤間逸了出來。
    而就在這時,前方一道身影飛掠而至,於半空見風就漲,待到這蔓藤怪樹前的時候已經化成了一個人大小的白紙人。
    那白紙人手中寒光一閃,一把虹光脫手而出。
    虹光落在怪樹樹身,斬出一道半指長的裂痕。
    怪樹受力,包得越發之緊,一根根細枝從小六子身上到處刺出。
    但似乎是這怪樹有了獵物,所以對於外部的攻擊就沒那麽敏銳了。
    它貪婪地快速地肢解著獵物,小六子的血肉開始簌簌掉落,落在樹身旁的土壤裏,變成肥沃的養料。
    而虹光也砍得越發急促。
    待到小六子被徹底肢解的似乎後,那樹也“哢哢哢”地往一邊倒了下來。
    二階弟子的趙師兄踏步而來,站在紙人身後,打量了一下那樹,眼中閃過一絲隱晦的滿意。
    他抬手一招,將這樹收入儲物袋,然後環視四周,看了看剩下的十八名雜役弟子,就更加滿意了。
    趙師兄沉聲提點了句:“都小心點。”
    然後,他就繼續往前了。
    王淩天跟著道了句:“都小心!”
    然後,他緊隨上了趙師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