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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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溪在沈家待了一天,陪沈明嶸玩,順便給他檢查作業。
傍晚,沈重山和馮敏下班回來,看到她都很高興。
“溪溪來啦!”馮敏第一時間拉著人看了看,突然皺起眉頭,“這幾天沒有好好吃飯、好好休息嗎?怎麽臉色看著沒點血色?”
這一看就像大病未愈,讓人看得揪心。
心裏琢磨著,下次休息時,還是帶她去醫院看看吧。
顧溪道:“我有好好吃飯休息的,隻是天氣太熱,有點苦夏。”
“真的?”馮敏想到現在天氣確實熱得厲害,人也沒什麽胃口,勉強相信她,又問道,“你家裏還好吧?”
看顧溪的臉色那麽差,她還是不放心顧家那些人,擔心他們仗著她脾氣好欺負她,尤其那個顧遠輝,真不知道顧茂文夫妻是怎麽養孩子的,怎麽能養出這麽刁鑽可惡的小子,欺負起親姐來毫不手軟,仿佛那是他的仇人。
雖然顧溪從來不會和人抱怨這些,但她有嘴問、有眼睛看,每次去顧家走動時,顧遠輝都能當著自己這客人的麵陰陽怪氣顧溪,可見私底下沒少欺負她。
顧茂文夫妻雖然嘴裏斥責顧遠輝,但隻是因為自己在場,若是她不在,隻怕並不在意,還當是姐弟倆打鬧,讓顧溪忍了,不然就是小題大做。
顧溪麵露笑容,聲音輕軟,“挺好的,就是我爸不小心閃到腰,有些嚴重,今兒在家休息。”
“閃到腰?”
馮敏和沈重山都有些疑惑。
顧溪麵色不改,避重就輕地說:“他幫顧遠湘搬櫃子時閃到腰的,顧遠湘房間裏的櫃子比較笨重。”
她倒是不怕顧家人會跑過來和沈重山他們說什麽,顧茂文夫妻丟不起那臉。
相處幾年,她哪裏看不出顧茂文夫妻有多在意自己的名聲,就算他們再厭惡她,也不會跑到外頭說她做了什麽。
這也是她敢直接和他們翻臉的原因,反正她都不知道自己這輩子能活多久,何必再顧忌什麽?
有所顧忌的人才會活得憋屈。
顧家人這種死要麵子活受罪的行為,也是挺可笑的。
沈重山和馮敏都沒多想,以為顧茂文是年紀大了,搬個櫃子都會閃到腰,噓唏一下便拋開不提。
吃飯的時候,得知顧溪養父母那邊的妹妹給她寄了些鄉下土特產過來,心裏很是高興,覺得徐家那兩個女娃雖然出身在那樣的家庭,卻是好的,沒有辜負顧溪為她們做的安排。
馮敏看了看為自己做的衣服和鞋子,說道:“徐願生這孩子的手藝可真好,做的衣服都挺合身的,襯得人都精神了。”
這年頭的衣服花樣不多,但在細節處卻能彰顯裁縫的巧思。
徐願生做衣服時,特地收了腰線,穿起來特別襯人,讓人看起來很精神。
顧溪笑道:“二妹從小就喜歡看人做衣服,她和公社的老裁縫學過,還給老裁縫打過下手。”
那是她還沒回顧家前的事。
二妹徐願生閑暇時厚著臉皮去給老裁縫幫忙,老裁縫有時候會給她一些吃食當辛苦費,徐願生會偷偷帶回來,姐妹三個窩在柴房裏偷摸分來吃。
吃過飯,時間已經不早,顧溪起身離開。
馮敏送她出門,說道:“溪溪,要不今天就在這邊住下吧,反正現在是暑假,你也沒啥事。至於工作的事,你也不急,先將身體養好再找工作。”
既然顧溪不想繼續讀書,那確實要找份工作,不過看她的臉色不好,也不急於一時,先將身體休養好再說。
顧溪道:“我最近有點事,等我忙完再過來,到時候您要趕我,我都不走。”
“什麽事啊?”馮敏先是納悶地問,然後嗔道,“你要是過來,我才高興呢,哪裏會趕你?”
顧溪隻是笑了笑,和她道別離開。
回到顧家,天色徹底暗下來,顧家人都吃過晚飯,坐在客廳閑聊。
顧遠湘端著果盤過來,見到她主動問:“溪溪,你吃飯了嗎?我們給你留了飯。”
“吃過了。”
顧溪隨意回一聲,也不和客廳裏的幾人打招呼,直接回房。
顧茂文夫妻的臉色都不太好。
他們生氣這女兒忤逆是一回事,但被她如此無視又是另一回事,覺得她沒教養,不懂尊重父母。
顧茂文氣道:“果然被那對鄉下夫妻養壞了。”
顧遠湘聽到這話,臉色有些僵硬。
因為他說的那對“鄉下夫妻”是她的親生父母,縱使她一直當自己是顧家的女兒,不願意承認徐家人是她的血親,但心裏知道,血緣這東西是斷不掉的。
顧遠征見她的臉色難看,轉移了話題:“爸,顧溪已經高中畢業,她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若是以往,他不會主動提這些,反正有父母為她安排,他隻是二哥,不必太上心。
不過現在他的心態多少變了,知道自己不能再像以往那般事不關己,否則這個家會越來越糟糕。
江惠君歎氣道:“昨晚我也這麽問溪溪的。”
“她怎麽說?”
一家人都看她,想知道顧溪的想法,最好趕緊給她找些事幹,要不然她在家裏天天鬧騰,實在受不住。
“她說她想讀書,讓咱們給她弄個工農兵大學的推薦名額。”
這話一出,在場的人相顧無言。
顧茂文擰眉道:“她怎麽不去找沈家?”
聞言,江惠君麵露難堪之色,又想起昨晚顧溪說的話,那張不掩飾嘲諷的臉,每每想起,就讓她羞愧得無地自容。
看她這模樣,顧茂文和顧遠征哪裏不明白,明智地沒再問。
肯定不是什麽好話。
“幹嘛不讓她嫁出去算了?”顧遠輝嘟噥,“反正她和沈家有婚約,聽說那個沈明崢都二十七、二十八歲了,再不結婚都老了。”
在十六歲的少年人看來,男人二十七八還不結婚,就是個老男人。
也虧得沈明崢有婚約,又在部隊裏,要不然還真讓人懷疑他這麽晚還不結婚是不是有什麽隱疾。
顧茂文和江惠君對視一眼,相顧無言。
這樁婚約,明顯是由沈家主導,顧家根本作不了主。他們幾時結婚,由沈家那邊決定,萬一他們去提了,沈家以沈明崢在部隊忙為由,沒空回來結婚,多尷尬啊?他們不想在沈家人麵前丟臉。
“確實,這事還是提一提吧。”江惠君說道,“溪溪都二十歲,要是她不去上大學,那不如先結婚,等婚後再找工作。”
結了婚,就是別人家的孩子,到時候她也不好天天回娘家鬧騰吧?
這麽一想,江惠君頓時覺得輕鬆起來。
顧茂文也是這麽想的,點了點頭,決定改日抽個時間給沈家遞個話,問問這事。
**
顧茂文在家休養了兩天,覺得腰沒那麽難受,又回去上班了。
接下來的幾天,顧家依然不安生,每天都要鬧出點動靜。
許是好了傷疤忘了疼,顧遠輝臉上的傷還沒好全呢,膽子又肥起來,居然敢將顧溪曬在院子裏的衣服丟在地上。
若是以往,顧溪會默默地撿起來重新洗一遍。
現在嘛,根本不慣著他,將人揍了一頓,然後逼著他將衣服洗幹淨,並且表示,以後家裏人的髒衣服都由他來洗。
顧遠湘原本猶豫著要不要勸,等聽到顧溪的決定,她默默地閉上嘴巴。
最近家裏所有的家務都是由她來做,她才知道原來家裏的事情那麽多,做完這些有多辛苦,以前顧溪是怎麽將它們打理得井井有條,絲毫不顯忙亂的?
特別是洗全家的衣服時,每次洗完都腰酸背痛,讓她覺得這個暑假實在太難熬了,巴不得趕緊開學,好躲到學校裏,不用再幹這些。
顧遠輝是個挨打不記數的性子,不過也架不住打得太多了,他終於長點教訓。
許是鬧騰得久了,就連家屬院都知道顧家最近不安生,特別是有個嘴碎的鄰居黃老太喜歡窺探左鄰右舍,但凡有點風吹草動,都會被她大嘴巴說出去。
顧茂文夫妻每每聽到一些關於自家的流言,臉上臊得慌,又氣又急。
最讓他們受不了的,還是那些關於他們喜歡給別人養孩子之類的話,甚至還說他們虐待親生女兒,讓顧溪給他們當牛做馬,伺候一家子……
每次他們都是青著臉回家。
回到家,看到罪魁禍首的顧溪,越發的生氣,想罵人嘛,又罵不過她,畢竟她真的是懂得怎麽紮心怎麽來——雖然在顧溪看來,她隻是實話實說,然而往往實話才是最戳心的;打更不可能了,顧家沒有打孩子的傳統,就算要打,顧溪也不會站著給他們打,反而會直接打回去。
打不得,罵不過,那怎麽辦?
明知道顧溪就是仗著他們好麵子,可著勁兒地折騰,但他們永遠不可能將她做的事往外說,顧家丟不起那個臉,隻能硬生生地忍下,甭提有多難受。
這日,顧溪在廚房喝水,聽到敲門聲,去打開門,見到門外站著一群半大的少年人,是家屬院裏和顧遠輝玩得好的同齡人。
看到他們,顧溪的眸光微動。
少年們一個個笑嘻嘻地和她打招呼,“輝子他姐,我們來找輝子,他在家嗎?”
顧溪的目光一一掠過他們的麵容,眸心深處有什麽彌漫,平靜道:“在的。”
說著側身,讓他們進門。
這些少年人和顧遠輝玩得好,常來顧家找人,絲毫不將自己當外人,進門後直接去敲顧遠輝的房門。
很快,一陣陣驚呼聲響起。
“天啊,輝子,你這臉怎麽了?被誰打了?”
“肯定是被打的,這打得可真有勁!”
“輝子,你打架怎麽不叫咱們?隻要叫一聲,咱們抄家夥一起上,看誰敢欺負咱們兄弟!”
“……”
顧溪平靜地坐在沙發上喝水,聽著樓上顧遠輝死要麵子地解釋不是被人打的,是自己不小心撞的。
十幾歲的少年人正是將麵子和自尊看得比天大的年紀,怎麽肯承認是被人打,還是自己最瞧不起的姐姐打的,恨不得昭告天下,他就是摔的、撞的。
一會兒後,顧遠輝和一群少年人下樓,看到坐在客廳裏的顧溪,嚇得差點炸毛。
少年們沒注意到他的細微反應,看到客廳裏安靜坐在那裏的人,當她轉頭看過來,那張瑩白漂亮的臉蛋直白地映入眼簾,讓這群很少與如此漂亮的異性接觸的少年都紅了臉。
以往顧溪很少會這麽直白地看人,更多時候她都避著人,也是沉默的。
這還是第一次,這群少年們清楚地意識到,顧遠輝他姐長得真的很好看,是個少見的漂亮女同誌。
有少年道:“輝子,天氣那麽熱,咱們去劃船吧。”
“是啊是啊,叫你姐一起去!”
那群少年人熱情地叫著,有幾個朝顧遠輝使眼色,擠眉弄眼的,一看就在打壞主意。
他們和顧遠輝的關係好,知道顧遠輝對這個半途認回顧家的姐姐的態度。
老實說,他們其實不太能明白顧遠輝為什麽那麽討厭這個姐,在他們看來,顧溪長得實在漂亮,比顧遠湘這個假千金漂亮多了,要是有這麽漂亮的姐姐,他們都能和小夥伴們炫耀,保護都來不及,怎麽會討厭她。
不過,這個顧溪的性格實在好欺負,他們好幾次都看到顧遠輝欺負她。
像和顧遠輝關係好的軍子,還會出主意,幫著一起欺負她,像捉毛毛蟲和蛇嚇唬她,在她放學回家的路上趕狗追攆她之類的……回頭他還會和他們笑嘻嘻地說如何欺負人,看她嚇到眼眶發紅,笑得十分惡劣。
顧遠輝聽到他們的提議時,心髒差點就嚇得跳出來,一臉驚恐。
他們居然要邀請她?萬一她打人怎麽辦?
如果是以往,顧遠輝肯定會答應,在看到軍子擠眉弄眼時,就知道這小子打著壞主意,說不定有好戲看。
但現在,他隻想一拳朝軍子那張猥瑣的臉揮過去。
就在顧遠輝驚恐地想要拒絕時,顧溪卻開口了:“好啊。”
好、好啊?好什麽?
顧遠輝驚嚇地看著她,直覺她不懷好意。
顧溪站起身,看向臉色不好的顧遠輝,突然朝他露出一個笑容。
這個笑容在顧遠輝看來,比女鬼還可怕。
她要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