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發生什麽？
    她並不需要司明回應，自己便已然有了答案。
    “那隻邪祟的化身，其實根本就不需要我們動手，就會被擊退。而這其實便是我們所將要獲取的啟示。”
    來自主神的啟示。
    讓輪回者知道名字是這個世界的破局關鍵，讓輪回者知道觀音對佛母具備克製，而輪回者們將在知曉這一切的同時也依舊處於隱秘之中，甚至於小女孩本身其實也不會受到切實的創傷，而是會作為觀音的媒介，在擊退佛母之後依舊能夠保下一條小命。
    或許如此。
    “所以呢？”司明沒有偏過頭，視線隻是繼續看向周遭區域。
    “如果我們當時什麽都沒做，我們現在或許將占據更多的主動權。”她猶豫了一下，然後繼續說道：“而且，如果當時，囡囡說出了自己的真名。或許那頭邪祟就會因此而在出乎預料的時候受到直麵正神的深入創傷。我們之後的交戰將更加容易取勝，而且請神的儀式也一樣能夠進行……”
    有趣的想法。
    司明在聽見後甚至有些想笑——不是嘲弄，而是欣慰，因為這終於意味著一個情況。
    意味著這個名叫瓦倫蒂娜的輪回者，第一次站在天神隊這個群體的立場，而非自身的傾向好惡上來進行思考。
    是個好消息，甚至值得為之開一瓶香檳。
    不過在那之前，姑且還是由自己來為她開解些許。
    “你弄錯了兩件事，‘遊俠’。”於是他說。
    “嗯？”她明顯地被吸引了注意。
    “第一，”司明抬起一隻手指。“過去不需要假設，已經發生的事情，不需要後悔。而且你應該記得很清楚，我們之所以動手，不是因為你救下了那個小女孩，而是因為這隻邪祟太不尊重我們的力量。”
    “可那不是……”瓦倫蒂娜剛要開口，卻又停住。她還記得司明當時到底是給誰準備的下場台階。
    於是她隻好有些尷尬地點了點頭——她在之前可沒覺得過尷尬。
    “而第二，那就是觀音大概擺不平這個邪祟。”
    “……啊？”瓦倫蒂娜扭過頭，看看正在布置儀式的寺廟。雅各已經布置好了請神儀式的陣圖，現在已經在那裏念妙法蓮華經。
    她又轉過頭來看司明。
    “不是說打不贏，而是解決不了。”司明更正了一下用詞。“你之前應該也試過了吧。這座島和外界的通訊，已經被完全切斷了。再考慮到天上那正在增加的衛星，我很懷疑我們現在的一舉一動，都正處於整個外側世界的密切關注之下。”
    “……我現在依舊沒法鏈接外部通訊。”
    “正常。”司明點頭。“等我們今晚的工作結束，弄出一點成果之後。明天早上，我們大概就能夠在隨便一個路邊電話亭，抑或者無主手機裏接到來自外界的電話了。不過在那之前，姑且還是對他們有點耐心。”
    她大概明白了。
    外界人正在密切地注視著這裏，並且沒有做出任何反應。而考慮到這座島上還有著幾千萬的活人，這便隻能夠代表外界目前隻能夠采取靜以待變這麽一種消極保守的方略。
    全世界都對此束手無措。
    全世界都沒有對輪回者們先前的操作有任何反應。
    那麽，現下的情況，自然便也相當明朗清晰。
    “這個……邪祟，比預想中的還要更加難纏麽。”
    “所以我們才在這裏舉行請神儀式。”司明點了點頭。“而且我相信單純的請神儀式依舊解決不了問題。它最多，也就能夠為我們爭取一個解決問題的契機。而真正的緣由，我想你應該很清楚，遊俠。”
    支線劇情不會從天上掉下來，這就是輪回者的道理。
    獎勵點數還有刷一刷的可能性，但是支線，必須用血，火，以及劍去贏取。
    “我明白了。”瓦倫蒂娜的雙肩稍稍放鬆，輕輕地舒了口氣。“謝謝你……教授。你讓我放鬆了不少。”
    “我也要謝謝你，遊俠。”司明隻是朝她點了點頭，他在對話中正好圍著整個防線繞了一整圈，而現在，高純度的聖水圍成了一個標準的環。
    一部分的工程，完成了。而剩餘的另一部分，則是將更加符合當地風味的驅魔符籙埋到土壤和石頭裏。
    “謝謝你在遇到煩心事時選擇來找我，而不是埋在心底。”更不是去找其它人。
    “……隻是覺得你可能比較擅長而已。”她有些尷尬地扭過頭，便要離開。“總之，多謝你的開解。教授，我也要去做我分內的那些事了。”
    “去吧。”司明擺了擺手。
    她跳了下去。
    而很快，她便找到了她所期望的那個防禦點位。伴隨著儲物道具的開啟，三架和她的義體操作係統相互聯結的，充斥著高科技氣息的自動炮台便被釋放出來，並在八支機械複肢的驅動下前往了合適的布防區域。
    狼蛛炮塔，能夠有效應對大量輕甲或者無甲單位的自動炮台。配置了小型飛彈和對應的製導係統，能夠在小規模陣地戰中起到重大優勢。
    或許能。
    很快，這份功用就將獲得驗證。
    司明的視線微微偏移，看向另一邊——抱著刀的宋天已經在寺廟門口站了很久。而他顯然是不怎麽習慣使用槍械的那種類型。
    有空真的要去糾正一下他這份壞習慣。不過在那之前——
    司明取出了自己的磁軌炮，以及強融槍。現在距離黃昏到來，還有一段足夠漫長的時間。足夠他在磁軌炮的彈藥上附加黑夜鬥氣，並準備一些運用於其它場合的輕火力。
    時間，隨即悄無聲息地流動起來。
    …………………………
    時間的流逝，在忙碌時分流淌的更加迅疾。
    不知不覺間，天神隊的輪回者們已經搭設好了屬於他們的臨時陣地。而在觀音廟的內部，主持著請神儀軌的雅各，也念了上百遍用以讚頌觀音菩薩的妙法蓮華經。
    他不是東方人，所以哪怕他有陳女士這位劇情提供的助手，在執行儀式時也將耗費比預想中更多的時間以及精力——這場戰鬥中他大概派不上用場。而喻知微也會守在大殿內的儀式核心區，從而確保不會有超出預想的漏網之魚來到這裏。
    防守者的數量，總共有三。
    而在黃昏將至的時候，寺廟之外的郊區邊緣，便已然出現了影影倬倬的不詳幻影。
    那麽……
    準備就緒。
    當太陽的最後一抹輝光逐漸消失在地平線盡頭的時候，不再身處最前線的司明，便輕輕抬起了頭。
    看向天空，看向遠處。看向那來自彼方，正急劇向著寺廟靠近的一團烏雲。
    “差不多了。”
    原典的劇情和設定，浮現在司明的腦海之中。他記得很清楚，這個名為大黑佛母的邪祟喜愛的是頭發和牙齒，而它的代表物，則是各種各樣的蟲。
    蠕行的蟲，跳躍的蟲，多腳的蟲，振翅的蟲。
    飛蛾，蜻蜓，蟑螂，蒼蠅——數萬上億，無邊無沿。
    它們便是那朵襲來的雲，它們在隔著一公裏都能夠聽見的嘈雜低鳴中呼嘯著靠近。那密集繁複的程度足以讓絕大多數人在觀測到的瞬間便感到發自內心的惡心。而下一刻，那漆黑的洪流便狠狠地撞向了正在舉行儀式的寺廟群！
    ‘嘭——’
    撞擊，炸響。
    不是蟲群撞中了地麵，更不是輪回者們的火力已然命中目標區域。那數以億計的飛蟲集群因邪惡力量的裹挾而具備遠程航行的能力。而這份邪惡之力，便在碰觸聖水和符籙所構成圓環上空的瞬間便撞了壁！
    數以萬計的惡蟲就這麽直接在空中炸開。龐大的殘損肢體和腥臭綠漿便隨之拋向周遭的任何區域——即便被遏製了邪惡力量，這些節肢動物的殘渣依舊是散發著濃鬱惡臭的汙穢。而哪怕最前方的數萬隻惡蟲直接變成了膿漿，後續的黑色蟲雲也依舊匯集集中，撲向輪回者們所在的區域。
    “開火。”
    總數為三的狼蛛炮台齊齊抬起，三組雙聯的火線隨即湧向蟲群襲來的區域。用聖水浸泡過的爆炸彈藥在頃刻間便打出了上千發，而在槍口火舌噴吐的瞬間，那被聖水和符籙所庇護著的天空，便也點亮了一團又一團猩紅的雲。
    ‘轟——轟轟轟轟——’
    一連串的爆炸隨即生成，代表著高熱的鎂光在爆炸瞬間便將那些遠道而來的害蟲盡數化作熾熱的灰燼。毫無疑問，邪祟所組織的這一場襲擊沒能夠拿到它所期望的開門紅。但這並不代表著它就願意在這裏止息。
    ‘哢噠——’磁軌炮上鏜。
    ‘嗡——’磁軌炮蓄力。
    這件武器已經暴露，便沒有必要將其藏匿。於司明的眼中，他看見那襲來的蟲群分流了一小隻沒入遠處的陰影。而下一刻，他便看到實質化的黑暗從陰影中猛地湧出，並向著寺廟陣地發起撲襲！
    磁軌死光，撕裂空氣。
    下一刻，被命中的黑暗尖端便猛地炸裂開來，迸射成一團方圓十數米的耀眼火光。大量的殘肢斷臂連同著焦幹的飛蟲一起被濺向遠方。而那團黑暗的內在實質，便也清晰地顯現於防守方的眼底。
    那是人。
    或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