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采取對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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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記,不是這樣子的!”魏明君的回答帶著一種急於撇清的慌亂,“沒有人直接跟我打招呼,這點組織紀律我還是懂的!”
    “但是……他們底下在搞串聯,搞小動作!是……是有人悄悄遞了話給我。”
    他頓了頓,聲音裏透出後怕,“我一聽就覺得這太反常、太危險了!”
    “這絕對不是正常渠道該有的聲音!”
    “好!”江昭寧的聲音陡然斬斷,幹脆利落,沒有任何情緒拖泥帶水,“知道了!”
    “嘟…嘟…嘟…”忙音立刻取代了魏明君帶著喘息的尾音,在寂靜的書房裏顯得格外突兀。
    江昭寧緩緩將手機收起,動作平穩得沒有一絲波瀾。
    他打開了台燈。
    他那雙眼睛,在昏暗的燈光下異常明亮,如同寒潭深處被月光驚醒的冷星。
    李國棟那張總是堆滿謙和笑容的臉,此刻無比清晰地浮現在眼前。
    在自己麵前姿態放得極低,匯報工作滴水不漏,任何決策都表現得百分百擁護。
    但江昭寧不是第一天在權力的漩渦裏沉浮。
    那種過於完美的笑容,那種毫無棱角的順從,本身就是一種精心打磨的武器。
    李國棟在公安局經營多年,盤根錯節,尤其是在一些中基層幹部中很有市場。
    喬國良和劉洋意的提名,無疑觸及了他原有勢力格局的某些敏感神經。
    這次所謂的“地下活動”,李國棟那張笑臉背後伸出的無形之手,又能有多幹淨?
    “哼……”一聲極輕的冷哼,幾乎被窗外的風聲吞沒。
    江昭寧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牆壁上投下濃重的、沉默的輪廓。
    他走到窗前,並未關上之前為了透氣而推開的那道縫隙。
    夏天深夜微涼的風,帶著濕潤泥土和玉蘭殘香的氣息,無聲地流淌進來,輕輕拂動他額前一絲不苟的發梢。
    遠處,縣城的燈火並未完全熄滅,一片片、一團團,在濃得化不開的夜色裏沉默地燃燒著,像無數雙疲憊卻不肯閉上的眼睛。
    那光芒既不璀璨,也不溫暖,反而帶著一種疏離的、旁觀般的冷意。
    這看似平靜的燈火之下,多少暗流在湧動?
    多少交易在滋生?多少忠誠與背叛,在悄然轉換著籌碼?
    窗框冰冷的金屬質感透過薄薄的襯衫,滲入皮膚。
    江昭寧的目光投向縣公安局辦公樓所在的方位,那裏,明天將上演一場決定某些人命運走向的推選。
    他原本無需親自坐鎮,隻需等待一個程序性的結果。
    但現在,魏明君這通深夜的電話,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漣漪已經足夠讓他看清水下的渾濁與凶險。
    一股冷冽的氣息從胸腔深處升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那不是恐懼,而是一種被冒犯、被挑戰後燃燒起來的決絕意誌。
    他倒要看看,在推選會場裏,那些平日裏在文件上簽下名字、在會議上喊出響亮口號的股級、科級幹部們。
    當手中握著那張決定他人命運的選票時,他們的靈魂底色究竟是什麽?
    是黨章國法銘刻下的忠誠與擔當?
    還是某些人精心豢養、隻知唯命是從的“禦用人員”和“家丁”?
    李國棟,你那張笑臉之下,到底裹挾了多少人心?
    又有多大的能耐,真以為自己能隻手遮天,掌控住這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洶湧的局麵?
    江昭寧猛地轉過身,動作幹脆利落,帶起一股細微的氣流。
    他不再看窗外那片沉默燃燒的燈火,徑直走向書桌。
    他拿起那支沉重的黑色鋼筆,筆尖懸停片刻,隨即落下,發出沙沙的輕響。
    紙上迅速出現幾個名字:夏向明、吳興昌。
    名字後麵,重重地畫了一個問號,墨跡深濃,幾乎要透紙背。
    緊接著,他又寫下李國棟三個字。
    筆鋒更加遒勁、冷硬,在名字下方狠狠劃了兩道橫線,如同兩道封印,又像是兩道即將劈落的刀鋒。
    書房裏,隻剩下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沉穩、持續,帶著一種近乎冷酷的節奏感,壓過了窗外漸起的風聲。
    這聲音在寂靜的淩晨顯得格外清晰,仿佛某種力量在無聲地集結,在黎明前的黑暗裏,磨礪著鋒芒。
    清晨七點剛過,縣委大樓頂層的走廊還浸潤在一種凝滯的沉寂裏,隻有吸頂燈管發出的單調嗡嗡聲在回蕩。
    書記辦公室內,日光燈慘白的光線毫無遮攔地傾瀉下來。
    江昭寧靠在高背椅裏,身體被厚重的皮革深陷地包裹著。
    指間夾著半截燃著的香煙,青灰色的煙柱筆直上升,在慘白的光線下幾乎沒有一絲搖曳。
    他臉上刻著一層肉眼可見的疲憊,眼睛下方暈開濃重的青黑色陰影,如同凝固的淤痕。
    但那雙眼睛深處卻亮得驚人,像兩塊寒夜裏打磨過無數遍的黑色燧石,沉靜、銳利,蘊藏著洞察一切的穿透力。
    昨夜的驚雷似乎並未完全散去,仍在他眉宇間縈繞不去,那是一種被壓抑著的、龐大的、隻待釋放的能量。
    牆上的電子鍾無聲地由“07:29”跳到了“07:30”。
    就在這一瞬。
    江昭寧動了。
    夾著煙的手沒有絲毫猶豫,動作快如電掣。
    他伸長手臂,準確無誤地撈過那座黑沉沉的電話機,手指極其精準地按下了代表政法委書記辦公室的內線短號——那串數字早已爛熟於心,如同瞄準鏡裏的十字線對準既定的靶心。
    “嘟……嘟……”
    短促的撥號音在死寂的辦公室裏如同兩顆沉悶的石子投入深潭。
    話筒被提起來,緊貼在耳邊。
    另一隻夾著煙的手懸停在半空,動作凝固,指間那抹暗紅的火星穩定地燃燒著,隨時準備彈落多餘的溫度。
    另一間同樣寬敞明亮的辦公室裏。
    政法委書記趙強剛剛放下隨身攜帶的保溫杯,杯底在光潔的桌麵碰出一聲細微但清脆的響動。
    杯子裏浮沉著幾片蜷縮的綠茶葉片,嫋嫋的熱氣剛升騰起來,氤氳了他眼前一小片空氣。
    他攤開上午的行程安排文件夾,正準備把思緒紮進那份厚厚的掃黑除惡階段性匯報裏。
    這位在政法戰線上浸淫了半輩子的老將,習慣性地將每日工作梳理得如同他的卷宗歸檔,清晰、條理。
    突如其來的電話鈴聲打斷了他攤開文件的動作,聲音在空曠安靜的辦公室裏顯得格外尖銳,富有穿透力。
    他眉頭幾不可察地輕輕蹙了一下,略顯意外。
    誰會在這個還沒有上班的點打內線?
    目光瞥向閃爍的紅燈——內線顯示分機號碼。
    他隨即釋然,伸手拿起了話筒,聲音帶著他一貫的平和:“趙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