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怕的是被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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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國棟的呼吸越來越急促,胸膛劇烈起伏,額頭上沁出一層細密的冷汗。
    他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被踢出局後,江昭寧的心腹坐在他的局長寶座上發號施令。
    而他自己則成了無人理睬的孤魂野鬼,往日的威風蕩然無存,隻剩下無盡的淒涼和世態炎涼。
    那種被權力拋棄、被眾人遺忘的冰冷感覺,讓他不寒而栗。
    “隻是要動你的話,哼……”劉世廷終於放下茶杯,發出一聲輕響,打破了李國棟營造出的緊張氛圍。
    他微微後仰,靠在寬大舒適的真皮椅背上,嘴角向上扯出一個冰冷的弧度,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他江昭寧,還沒有這個能力。”
    他的目光銳利如鷹隼,穩穩地落在李國棟那張寫滿焦慮的臉上。
    “你是市管幹部!”劉世廷的聲音陡然拔高,每一個字都像重錘敲在李國棟的心上,“你李國棟的名字,人事檔案在市裏裝著,在市委組織部!”
    “你的帽子,你的烏紗帽……任免大權握在市委常委們手心。”
    “不在他江昭寧的手上!”
    “不在這個小小的縣城!知道嗎?他一時半會動不了你,你怕他什麽?嗯?”
    “呸!”
    劉世廷口中吐出不屑的“呸”字,眼神裏卻分明湧動著濃稠的疑懼和惶然。
    他的手指在光滑的桌麵上輕輕敲擊著,發出規律而沉穩的“篤篤”聲,像是在為李國棟混亂的思緒打著拍子,試圖將其強行拉回正軌。
    這直指核心的提醒,像一劑強心針,暫時驅散了李國棟心頭的一部分陰霾。
    他緊繃的肩膀稍稍垮塌下來,但眼中的焦慮並未完全褪去,反而沉澱為一種更深的、難以言說的隱憂。
    “我…我不是怕他動我的位子,”李國棟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種被逼到牆角後的疲憊和無奈,“我怕的是被架空!”
    “劉縣長,您懂的。明麵上,我還是局長,還是副縣長,是全縣所有警察腦袋頂上的天,是他們的直接領導。可是……”
    他頓了頓,臉上肌肉微微抽搐,似乎在咀嚼著某種屈辱。“正常的工作安排,他們不敢不聽。”
    “警紀警規在那兒擺著。可是……”他的聲音再次壓得更低,幾乎成了耳語,身體也下意識地往前湊了湊,帶著一種分享絕密般的緊張,“就怕那些‘不正常’的!”
    “就怕那些…不能擺上台麵、卻又必須有人去辦的事!”
    “那些事,一旦被卡住,或者…被捅出去……”
    李國棟的眼中閃過一絲恐懼,後麵的話他沒說出口,但劉世廷顯然完全明白。
    那些隱藏在正常警務工作陰影下的“特殊任務”,那些需要絕對忠誠和保密去執行的“指令”,才是他真正的命門所在。
    一旦失去對這股隱秘力量的控製。
    或者被對手掌握了其中任何一件的蛛絲馬跡,後果不堪設想。
    “那些事,”劉世廷的聲音陡然變得異常低沉、沙啞,像砂紙摩擦著粗糙的木頭,每一個字都帶著一種粘稠的、令人心悸的寒意,“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他緩緩抬起眼皮,目光像淬了冰的針,精準地刺向李國棟的瞳孔深處。“事以密成,語以泄敗。”
    “千百年來官場血淚寫的箴言,不是白說的!”
    “老祖宗幾千年前就講透的道理。”
    “你慌什麽?”他身體微微前傾,越過辦公桌,帶來一股無形的壓迫感。“有幾個真正聽你話的、能把嘴焊死的,就夠了。”
    他銳利的目光鎖死李國棟的臉,“在關鍵之處、緊要的關頭,能頂上去的有那麽幾個肯聽你話、信得過的人,足夠守住灘頭陣地……就夠了。”
    “其餘的,讓他們去聽江昭寧的,又能怎樣?”
    “隻要核心還在你手裏。”
    這赤裸裸的權術點撥,帶著一種冷酷的清醒,讓李國棟混亂的心緒似乎找到了一點依靠。
    他咽了口唾沫,感覺喉嚨裏幹澀發緊。
    劉世廷看著他略微鬆弛下來的表情,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驟然加深,牽動著眼角的皺紋,形成一種極其陰鷙的笑意,仿佛毒蛇露出了獠牙。
    “江昭寧,”他慢悠悠地吐出這個名字,像在品味著某種即將被碾碎的獵物,“他憑什麽能在縣裏為所欲為?嗯?”
    這突如其來的問題,讓正處於驚弓之鳥狀態的李國棟明顯一愣。
    他下意識地眨眨眼,臉上寫滿了困惑和一絲荒誕感。
    這麽簡單、近乎愚蠢的問題,劉縣長還需要問?
    答案不是明擺著嗎?
    “這還用問?”李國棟幾乎是脫口而出,語氣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躁,“當然是憑借他縣委書記的身份啊!職務效應!”
    “一把手,拍板定調,金口玉言!”
    “他說東,底下誰敢往西?”他越說越激動,仿佛在為自己剛才的恐慌找到合理的宣泄口,“他現在是囂張得很!”
    “新官上任,屁股還沒坐熱乎呢,就到處點火。”
    “可他這位置,按規矩,至少穩穩當當能坐五年!”
    “五年啊!劉縣長!我們難道要被他騎在脖子上拉屎五年?”
    “哼,”劉世廷鼻腔裏發出一聲短促而輕蔑的冷哼,徹底打斷李國棟的激動。那聲“哼”像一塊冰,瞬間凍結了李國棟的話語。
    劉世廷臉上陰鷙的笑容並未散去,反而帶上了一絲近乎殘忍的玩味。
    “那如果……”他微微歪著頭,像審視一個不開竅的笨蛋,慢悠悠地拋出了第二個問題,如同在平靜的水麵投下了一顆深水炸彈:“……他沒了這個頭銜呢?”
    劉世廷眼中那兩點幽冷的火苗驟然騰高幾分,直勾勾地刺向李國棟的眼底。
    “沒有這頭銜?”李國棟徹底懵了,他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眼神茫然地看著劉世廷那張高深莫測的臉。
    這個假設本身就顯得荒謬至極。
    縣委書記的身份,是江昭寧一切權力和威勢的根基,如同高樓的地基,抽掉了它,樓自然就塌了。
    這道理淺顯得如同白晝黑夜。
    “那他就什麽也不是!”李國棟回過神來,語氣裏帶著一種發泄般的快意,仿佛已經看到了那個令人厭惡的年輕人跌落塵埃的狼狽模樣,“一文不值!狗屁不是!”
    “走在街上,誰認識他是哪根蔥?他那些威風,那些命令,那些指手畫腳,統統都是狗放屁!”
    “沒了那個位置,他連個普通的科員都不如!”他說得咬牙切齒,拳頭在身側不自覺地攥緊,指關節發出輕微的“哢吧”聲,似乎要將那個虛幻的、失去光環的江昭寧捏碎在掌心。
    這暢快的想象短暫地驅散了他心頭的陰霾。
    然而,這快感如同曇花一現。
    現實的冰冷巨幕瞬間又籠罩下來。
    他猛地意識到,這不過是自己一廂情願的幻想。
    江昭寧正穩穩地坐在那把代表著全縣最高權力的交椅上,意氣風發,而且還將繼續坐下去。
    五年,一千八百多個日夜,足夠他將整個縣經營得鐵桶一般。
    也足夠將像自己這樣的人徹底邊緣化甚至清除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