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任憑差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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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夕的心髒因這巨大的信任和如山般的重壓而劇烈跳動。
    他猛地站直身體,仿佛被注入了無形的力量,對著話筒大聲吼道:“是!書記!堅決完成任務!保證完成任務!”
    他說完,立刻掛斷電話,用力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和汗水混合的液體,眼神瞬間變得無比銳利和堅定。
    林夕轉向同樣屏息等待著的智遠方丈。
    方丈的目光充滿了複雜的情緒:有對災害的沉重憂慮,有對政府救援的殷切期盼,更有對自己無力獨撐危局的慚愧。
    林夕迎著他的目光,將書記的指示簡潔有力地複述了一遍,尤其強調了“全麵接管協調現場”的授權。
    他緊盯著智遠方丈的眼睛:“方丈!書記說,需要您和寺裏全力支持配合!”
    “請召集所有能做事的師傅們!”
    “人手不足,立刻招募被困群眾中的誌願者!”
    “組織起來!力量就來了!”
    智遠方丈毫不猶豫,立刻雙掌合十,大聲應道:“阿彌陀佛!責無旁貸!”
    “林秘書,您隻管下令!”
    “清涼寺上下,包括老衲在內,任憑差遣!”
    “寺內所有空間、所有存糧物資,一律開放用於救援!沙彌何在!”
    他猛地轉身,對身邊一直待命的小沙彌以及其他聞聲靠攏過來的幾位年長些的執事僧喊道,“立刻敲響警世鍾!”
    “召集所有能行動的師兄弟!聽從林秘書統一調配!”
    沉重渾厚的銅鍾聲,穿透了狂躁的雨幕,在清涼寺上空一遍又一遍地回蕩。
    這不再是暮鼓晨鍾的佛號,而是集結的號角,是危難時刻凝聚人心的最強音!
    許多原本瑟縮在角落的身影,不由自主地被這深沉而有力的鍾聲吸引。
    抬起了頭,看向大殿的方向,眼中第一次燃起一絲微弱的希望之火。
    林夕瞬間成為了這座風雨古刹中唯一的“燈塔”和“中樞”。
    他快速將小李和幾個年輕力壯、看起來還算鎮定的青年組成“疏散組”,將所在大樹下躲雨的人群安置到安全的地方。
    否則,一個驚雷砸下來,後果不堪設想!
    他懇請幾位執事僧和年長的居士,利用他們在佛門多年的威望和經驗,成立“心理安撫組”。
    他們的任務是深入到擁擠恐慌的人群中去。
    尤其關注老人、婦女、兒童和體弱病者,用溫和而堅定的語調傳遞救援正在路上的信息。
    引導大家互助互愛,穩定情緒,杜絕謠言的滋生和恐慌情緒的蔓延。“告訴他們,黨和政府沒有忘記我們!救援已經在路上!”
    接下來的時間裏,林夕協助方丈將寺內包括不對外開放的藏經樓及所有能用的空間都開放出來,盡可能讓更多人避雨。
    僧眾們拿出了所有儲備的幹糧。
    雖然每人隻能分到一小口,但至少緩解了饑餓感。
    時間在一分一分鍾地流失。
    大雄寶殿內,香火早已被潮濕的空氣壓得奄奄一息。
    殘餘的幾縷煙霧,狼狽地纏繞著斑駁的彩繪橫梁,試圖攀附一點未盡的佛性。
    困在其中的滿滿的遊人香客,像被無意衝入這方淺窪的魚,焦灼地翕動著。
    每一次望向窗外那片被雨攪得混沌的世界,呼吸便更窒重一分。
    時間黏稠得如同凝固的膠質。
    最初的低語是從一位母親懷中傳出的。
    孩子的小腹傳來清晰的鳴響。
    她慌忙將孩子摟得更緊,哼起走調的搖籃曲,企圖蓋過這令人窘迫的生理訴求。
    然而這聲響卻像一粒火星,瞬間引燃了四周空乏的胃囊。
    焦慮開始變質,悄然發酵成一種更為具體的不安——饑餓。
    人們翻遍行囊,隻掏出幾瓶見底的礦泉水和幾包皺巴巴的、已然潮軟的餅幹碎屑。
    一種集體性的茫然與微弱的恐慌,在冰冷的空氣裏無聲地蔓延。
    然而,山寺門開了。
    一支救援隊伍開了過來。
    他們這些人,有男有女,攜帶著壓縮餅幹、麵包蛋糕、瓶裝水、雨衣、退熱藥品等應急物資來了。
    這支長長的隊伍一進入寺門,瞬間分散成數隻小隊,向不同的人群聚集地奔去。
    “我們來了!”一個清亮的女聲,像一把快剪,豁開了大雄寶殿內的雨幕與沉鬱。
    所有人的目光倏地投向殿門。
    秦怡就站在那裏。
    她的發髻被風吹得有些散亂,雨水順著雨衣的帽簷成股流下,臉頰凍得微紅,卻不見絲毫狼狽。
    她身後跟著幾個同樣穿著雨披、渾身濕透的年輕人。
    每人懷裏都抱著幾隻碩大的、看起來極沉實的紙箱。
    她一步跨進殿內,甩了甩雨帽上的水,目光迅疾而溫和地掃過殿內每一張惶惑的臉。
    “我們是徒步來的,來晚了!”
    她開口,聲音不高,卻極有穿透力,壓過了殿外的風雨聲,“雨太大,路一時半會兒通不了,大家肯定都餓了。”
    “帶了瓶裝水、麵包蛋糕來,先墊墊肚子,別嫌棄。”
    殿內靜了一瞬,隻有雨水砸在石階上的轟鳴。
    那懷抱孩子的母親最先反應過來,眼眶驟然就紅了,嘴唇動了動,卻沒發出聲音。
    秦怡身後的小夥子們已經利落地打開紙箱。
    刹那間,一股極其醇厚、溫暖、帶著濃鬱奶香和剛出爐小麥氣息的味道,凶猛地炸開。
    以一種近乎野蠻的溫柔,驅散了殿內陰濕的黴味,撞進了每個人的鼻腔。
    那是最原始、最足以撫慰人心的食物的力量。
    是麵包。
    一排排金黃飽滿的餐包,表皮油亮。
    一隻隻裹著酥皮、露出誘人火腿腸的花式麵包。
    還有幾大袋切成厚片的吐司,組織細膩。
    “來,大家別客氣,都分一分。”秦怡親自拿起幾個麵包,遞給離她最近的幾位老人。
    她的動作自然而篤定,沒有施舍的意味,倒像是一位能幹的家主在招待突然到訪的客人。
    人群活了過來。
    人們小心翼翼地接過食物,最初的拘謹迅速被強大的食欲覆蓋。
    咀嚼聲、低低的讚歎聲、孩子滿足的咿呀聲,取代了先前沉重的寂靜。溫度仿佛都回升了幾度。
    秦怡沒閑著。
    她一邊分發食物,一邊和人們搭著話。
    “老師傅,您牙口還好嗎?這吐司軟和,您吃這個。”
    “小朋友,豆沙餡的甜,喜歡嗎?”
    “大姐,別擔心,江書記已經聯係上縣裏的公交公司了,路通了就派車來接咱們下山。”
    她說話條理清晰,自帶一種讓人信服的氣場。
    那位之前幾乎要崩潰的母親,小口喂著孩子吃一塊柔軟的蛋糕胚,眼淚終於無聲地滾落,但這一次,不再是絕望。
    分發到殿角時,秦怡注意到一個靠著柱子坐的年輕人,大學生模樣,戴著耳機。
    他對周遭的熱鬧恍若未聞,隻盯著自己沒電的手機屏幕,臉色陰沉。
    秦怡遞過一個麵包,他愣了一下,生硬地搖了搖頭。
    “吃不下?”秦怡沒收回手,“小夥子,空著肚子更心煩。”
    “多少嚐一點,甜的,能讓人高興些。”
    年輕人抬眼看了看她,遲疑片刻,最終還是接了過去,低聲道了句謝。
    秦怡笑了笑,沒再多說,轉身又去照看別人。
    食物很快撫平了焦慮的褶皺。
    殿內的氣氛徹底變了。
    人們開始低聲交談,甚至有了零星的笑聲。
    有人分享起自己包裏最後幾顆糖,有人互換著聯係方式。
    那層冰冷的、將陌生人隔絕開的無形壁壘,被麵包的香氣和共患難的處境悄然融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