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平調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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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城市的喧囂被厚重的玻璃隔絕,隻有陽光在緩緩移動。
江昭寧知道,他必須說服電話那頭的人,為了東山縣的明天,他必須贏得這次破格的支持。
那一邊的趙端海沉默了一會兒,最後才道:“好吧!我破一次例,調研員指標可以馬上撥下來。”
“新紀委書記的人選你與關部長商定即可,報常委會討論批準即可。我這邊不掣肘。”
“你把我的意思轉告給關部長吧!”
說完趙端海掛掉了電話。
“謝謝趙部長的支持!”這句話與其說是對著已經掛斷的電話講的,不如說是他對自己內心激蕩的一種確認和宣泄。
趙端海部長,這位一向以嚴謹、甚至有些刻板著稱的上級。
最終竟然同意“破一次例”,這不僅僅是撥下來一個調研員指標那麽簡單。
這更像是在密不透風的鐵幕上,用巨大的決心和信任,撬開了一道至關重要的縫隙!
這意味著,壓在他心頭最沉重的一塊石頭之一落了下來。
坐在對麵的關柏,將江昭寧細微的反應盡收眼底。
他不需要江昭寧轉達,電話的漏音以及江昭寧的回應,已經將趙部長的態度清晰地傳遞過來。
關柏心中同樣波瀾起伏。
趙端海的“不掣肘”,其分量他再清楚不過。
這等於將新紀委書記人選的提名權,在很大程度上交給了他和江昭寧。
這是莫大的信任,更是沉甸甸的責任。
成功了,或可扭轉乾坤;失敗了,他們二人都將承擔巨大的政治風險。
室內一時間陷入了某種奇異的寂靜。
窗外,城市的喧囂被厚重的玻璃過濾,隻剩下模糊的背景音,反而更襯出辦公室內空氣的凝滯。
陽光斜射進來,在光潔的地板上投下窗框的菱形光影,灰塵在光柱中無聲飛舞,仿佛時間本身都在這裏放緩了腳步,等待著下一個石破天驚的瞬間。
關柏的身體微微前傾,雙手交叉放在寬大的紅木辦公桌上,指關節因為用力而顯得有些發白。
他抬起眼,目光如同兩柄經過冰水淬煉的利刃,驟然刺破沉寂,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金屬刮擦般的冷硬質感,每一個字都像是冰雹砸在玻璃上,清晰、冰冷,蘊含著極大的壓力:“江書記,你坐下!”
江昭寧依言坐下。
“那麽,核心問題來了!”關柏的聲音陡然降至冰點,每一個音節都帶著金屬般的撞擊感,重重敲在江昭寧的心上,也敲在了這間辦公室無形的戰鼓上:“新的紀委書記人選!”
“迫在眉睫!刻不容緩!我們需要什麽樣的幹部?”
這不是一個泛泛而談的問題,這是一個必須用最精準的語言、最清晰的畫像來回答的戰略命題。
它關乎東山縣未來數年的政治生態走向,關乎他江昭寧此次破釜沉舟的“東山戰役”的信心。
江昭寧沒有絲毫猶豫,他早已將這個問題在腦海中反複咀嚼、錘煉了千百遍。
他的眼神銳利如鷹隼,迎向關柏審視的目光,語速平穩,但每個詞語都像是從胸腔深處迸發出來的火星,帶著灼熱的能量。
“關部長,這個位置,非同小可!我再次強調一下。”
“我認為,必須具備以下四點,缺一不可!”
他抬起右手,屈起食指,做出一個堅定有力的手勢。
“第一,要絕對忠誠可靠!這種忠誠,不是口頭上的表忠心,不是圈子文化裏的站隊,而是對我們黨的事業、對組織原則、對人民利益的無限忠誠!”
“是能跟我們縣委核心步調保持高度一致、深刻領會組織意圖、在關鍵時刻不惜一切代價、排除萬難也要堅決執行的幹部!”
“是那種即便刀架在脖子上,也絕不會背叛理想信念和組織重托的人!”
在東山官場錯綜複雜、迷霧重重的情況下,如果紀委書記的忠誠度出現哪怕一絲裂痕,都將是災難性的。
接著,他屈起中指。
“第二,要敢於破局、敢於碰硬!”
“東山縣的問題盤根錯節,利益集團經營多年,關係網可能密不透風,牽一發而動全身。”
“新的紀委書記,必須要有迎難而上、主動向這種鐵板一塊的格局發起衝鋒的銳氣!”
“要有魄力!要有在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巨大壓力下,依然敢於揮出重拳、撕開鐵幕的擔當!”
他將“銳氣”、“魄力”、“擔當”這幾個詞咬得極重,仿佛要將它們鐫刻在空氣中。
他需要的是一個能打破僵局的“爆破手”,而不是一個循規蹈矩的“管理員”。
然後,是無名指。
“第三,要具備強有力的執行力、穿透力!”
“絕不能是紙上談兵的理論家,必須是能迅速將縣委決策轉化為實際行動的實戰派!”
“要能像最精銳的特種兵一樣,迅速找到對手防線的薄弱點,精準撕開突破口,有效組織、調配紀檢監察力量,實現精確打擊,務求一擊必中,形成有效震懾!”
“我們需要的是能打開局麵的‘尖刀’,而不是在辦公室裏寫報告的‘秀才’。”
他描繪的是一幅戰鬥畫麵,紀委書記就是這場反腐攻堅戰的先鋒官。
最後,是小拇指,但其所代表的意義卻絲毫不輕。
“第四,要相對超脫!最好與東山目前深層的問題關聯較少,甚至完全沒有瓜葛!”
“這樣才能輕裝上陣,少些顧慮,少些人情牽絆,能夠心無旁騖、毫無顧忌地開展工作!”
“一個身上背著本地人情債、陷在關係網裏的幹部,即便能力再強,也難免投鼠忌器,施展不開手腳。”
這一點,直指東山本地幹部可能存在的局限性。
一個外來者,或許更能打破那種心照不宣的潛規則和默契。
四條標準,條條清晰,指向明確,勾勒出一個理想中紀委書記的完美畫像:忠誠、果敢、強悍、超脫。
這幾乎是一個“完人”的標準,在現實中難以尋覓。
關柏靜靜地聽著,眼神深邃,看不出喜怒。
直到江昭寧說完。
他才微微眯起眼睛,像是一個老練的獵手在審視獵物留下的痕跡,緩緩地、帶著一絲洞悉一切的語氣反問道:“按照你這個標準……”
“‘相對超脫’,‘與東山關聯較少’……”
“你說的是——空降?”
“是的!”江昭寧的回答斬釘截鐵,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他等的就是關柏問出這句話。
“關部長,我考慮良久,反複對比權衡了縣內、市內可能的人選……最終得出的結論就是,必須空降!”
“這是基於能力匹配度、忠誠可靠性、以及應對當前複雜緊迫局麵所能展現的最大戰鬥力爆發點……等多方麵因素綜合判斷的結果!”
他深吸一口氣,目光更加灼熱:“還有!我們必須與時間競賽!”
“東山的情況,就像一間堆滿了幹燥柴草的屋子,火星已經出現,我們不能等它燎原!”
“我們必須搶在局勢徹底失控之前,搶在對手做好充分防備、甚至反撲之前,把最關鍵的人放到最關鍵的位置上!”
“空降,並且是平調最好!”
“平調?”關柏的眉頭不易察覺地動了一下,這個細節被江昭寧敏銳地捕捉到了。
他知道,關柏抓住了問題的關鍵節點。
“說說?為什麽是平調?”關柏的聲音依舊平穩,但其中的探究意味更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