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遠超預期!
字數:4375 加入書籤
他大約五十多歲,國字臉,鬢角霜色已染,但這並不影響他麵容的威嚴。
額頭寬闊,眉骨微隆,兩道濃黑的眉毛如同刀鋒般斜插入鬢,下麵是一雙深邃、明亮得驚人的眼睛,仿佛蘊藏著能穿透一切表象的睿智和洞察。
這雙眼睛平靜地掃了過來。那目光並不銳利逼人,也沒有絲毫刻意表現的壓迫感,它像深海的水流,沉靜、穩定,卻在掃過之處,自然而然地帶給人一種強大的無形壓力。
那是一種上位者久居中樞、俯瞰全局、執掌乾坤自然而然形成的威儀和氣場,無需任何外露的情緒或言語去彰顯。
他深邃的目光在兩人身上一劃而過,如同精密儀器的掃描,幾乎沒有停留,最終落在了關柏臉上,臉上露出一個極其淺淡的、如同春風拂過冰麵的微笑:“關部長,這麽早,
坐吧。”
聲音低沉有力,帶著一種特殊的、沉穩厚重的質感,如同鍾罄之鳴,在寬闊的辦公室裏清晰回蕩。
他的視線隨即移向江昭寧。
那眼神裏沒有任何預設的情緒,平靜得如同古井深潭,卻帶著一種將人靈魂都審視透徹的力量,仿佛任何偽裝和修飾在這目光前都無所遁形。
“昭寧同誌。”他的語調平穩地叫出名字,沒有任何修飾詞,簡單直接,卻又像是一種無形的肯定與確認。
“書記!”關柏和江昭寧幾乎是異口同聲,帶著畢恭畢敬的尊重回應道。
李衛國微微頷首,走向他辦公桌後那張寬大的靠背椅。
他的步伐不快,但每一步都異常沉穩,如同丈量過一般精準。
秦明宇已經無聲地退了出去,並輕輕帶上了門,將所有的喧囂隔絕在外。
辦公室裏隻剩下三人。
“昭寧同誌,坐。”李衛國在辦公桌後坐下,同時做了個“請”的手勢,指向辦公桌前方的沙發。
沒有寒暄,沒有客套。
江昭寧心頭一凜,立刻捕捉到書記措辭上的細微變化。
在正式場合和匯報語境下,書記稱呼他都以官銜和姓——“江書記”,而此刻,“昭寧同誌”這個相對家常但又不失嚴肅的稱謂,既透著一種不算疏遠的關係認同。
但更明顯的是,它劃定了接下來的談話氛圍——這是一次非公開、務實的、帶有關鍵決策性質的內部談話,而非公開的正式匯報。
他需要立即放下所有準備的“開場禮儀”,直接切入核心!
關柏自然地在另一側的沙發上落座,姿態放鬆了一些,但眼神依舊專注。
江昭寧則隻坐了沙發三分之一的位置,腰背挺得筆直,雙腳平放地麵,公文包穩穩地放在膝上。
麵對這撲麵而來的巨大氣場和完全不同於預想的“對話”模式,他原本在心中反複默念、精心準備的開場導語瞬間煙消雲散。
不能繞彎!不能鋪墊!必須一刀紮進最痛點!
李衛國身體微微前傾,雙臂自然地架在桌麵,那看似隨意的姿態,卻散發出極強的壓迫感和掌控感。
他的目光如同實質般落在了江昭寧臉上,直接開口道:“東山的昭寧,你說吧?”
李衛國直接切入主題,目光落在江昭寧身上。
對於江昭寧,李衛國是熟悉的。
這種熟悉,超越了工作匯報的程序性交流。
東山縣委書記位置懸空時。
接替的人在省裏並非沒有其他候選人,論資曆、論背景、論在本地盤踞的根脈,不少人比這個年輕縣長更有競爭力。
是李衛國力排眾議,在市委常委會上力陳江昭寧的實幹能力和清白口碑,直言東山正處於轉型關鍵期,需要一個真正懂經濟、能紮根、風評好的幹部掌舵,才最終促成了他成功“轉正”。
雖然說縣委書記是省管幹部,程序上由省委組織部最終任命,但在東山市這一畝三分地,沒有李衛國的首肯和支持,他江昭寧,無論如何也到不了今天這個位置。
這份知遇之恩,是沉甸甸的,也是無形的約束與期望。
因此,當江昭寧步履沉穩地走到桌案前,打開那個略顯陳舊的黑色公文包,取出厚厚一疊材料時,動作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遲疑。
他目光掃過桌麵那杯氤氳著熱氣的茶,感受到李衛國和關柏投射過來的探究目光,那目光如同精密探針,試圖穿透他沉穩外殼下的真實意圖。
他沒有立即翻開材料,而是抬起頭,迎著李衛國那能洞悉人心的視線,聲音清晰、沉穩,每一個字都像是經過千錘百煉,清晰地回蕩在這間象征臨江最高權力的辦公室裏:
“李書記,”他頓了頓,加重了語氣,仿佛要鑿開某種無形的堅冰,“我今天來,不是簡單地匯報常規工作。”
“而是,特地向您如實匯報東山縣幹部隊伍當前麵臨的極其嚴峻的形勢,以及我們在反腐工作中遭遇到的、前所未有的特殊困難。”
空氣似乎凝固了一瞬。
李衛國端起茶杯,輕輕吹去表麵的浮沫,目光卻未離開江昭寧的臉,隻是眉毛幾不可查地揚了一下,沒說話,但那無聲的姿態卻更顯壓力。
江昭寧深吸一口氣,他知道這場匯報一旦開始,就再無退路。
他首先翻開材料的第一部分,那是關於近期東山發生的幾起重要案件調查進展的簡報。
江昭寧的聲音不高,語速也不快,卻像一枚枚重錘,敲擊在辦公室的空氣中。
他匯報的不是抽象概念,而是一樁樁具體的、觸目驚心的腐敗事實。
“初步判斷,這些案件並非孤立存在。”
“涉案人員在權力、金錢、親緣上形成了一種基於共同利益的、或明或暗的聯結。”
“他們盤踞在東山各個節點,已經織成了一張極具韌性的腐敗‘防護網’,資源共享,風險共擔,甚至……可能達成某種程度的攻守同盟。”
介紹完案情,江昭寧的聲音沒有絲毫輕鬆,反而更顯凝重。
他話鋒陡然一轉,語氣從陳述轉為沉痛的低吼:
“然而,在這些案件的查辦過程中,我們遭遇的阻力之大,困難之特殊,遠超預期!”
“這種阻力,更令人心寒的是,來自於……我們自身的監督係統內部!來自縣紀委本身!”
“縣紀委本身存在的問題?”李衛國終於開口了,聲音低沉,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凜冽。
他放下茶杯,發出輕微的磕碰聲。
“對,書記!”江昭寧挺直了脊背,斬釘截鐵地回應,“東山的形勢,比我們最初的預想要嚴峻得多。”
“不是‘點’的問題,而是‘麵’的腐爛;不僅是一時一事的貪腐案件,而是一種係統性塌方的危機!”
“問題的嚴重性,不僅在於那些腐敗分子的‘大膽妄為’——他們幾乎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毫無顧忌地伸手!”
“更在於我們的‘監督機製’在這場對抗中,幾乎處於半癱瘓狀態!”
關柏適時地開口,聲音平穩,卻帶著確認和背書的分量:“昭寧書記前段時間就這個問題,向我做過專門的、深入的匯報。”
“根據他反映的情況和我們側麵了解到的信息,縣紀委在案件查辦的積極性、主動性、深度和效率上,確實存在嚴重的不作為、慢作為現象。”
“不少案件線索長期積壓,排查阻力重重,進展緩慢到近乎停滯。”
“用一句話概括,就是‘力度不夠,進展緩慢’。監督利劍生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