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 章 長孫衝:寧死道友,不死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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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漸濃,甘露殿內,燭火通明,將李世民的身影拉得悠長,投在冰冷的地磚上。
    他麵沉如水,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龍案,發出沉悶的聲響,在寂靜的大殿中格外清晰。
    “阿難!”他忽然開口朝殿門口喊道。
    張阿難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殿中,躬身應道:“老奴在,陛下有何吩咐?”
    “今日林府門前這場鬧劇,絕非偶然。”李世民目光銳利如刀,掃向張阿難。
    “祿東讚雖狂,卻非無智之人,那些西域使臣,若無人背後慫恿串聯,豈敢如此齊心地去圍堵一個深受朕看重的臣子?朕未來的女婿!”
    他頓了頓,語氣愈發森寒:“除了那些世家,朕思來想去,有三人嫌疑最重!”
    “侯元禮、竇奉節、長孫衝!此三人皆與那小子有過節,且都是睚眥必報的性子!”
    “平日裏小打小鬧,朕可以當作小輩胡鬧,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今日,他們竟敢攛掇外邦,觸及國本,動搖國威!此風絕不可長!”
    他猛地一拍案幾,發出“砰”的一聲巨響:“給朕查!動用一切力量,將幕後推波助瀾、火上澆油之人,給朕揪出來!朕要看看,是誰給了他們這麽大膽子!”
    “喏!”張阿難心頭一凜,連忙躬身領命,身影悄然後退,迅速融入了殿外的陰影之中。
    …………
    與此同時,摘星樓,二樓雅間內,杯盤狼藉,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
    侯元禮和竇奉節相對而坐,臉色慘白如紙,握著酒杯的手都在不住顫抖。
    樓下街市恢複了喧囂,但他們耳中仿佛還回蕩著午後那震天的馬蹄聲和軍陣的嘶吼。
    “怎…怎麽辦?”侯元禮聲音發顫,看向對麵同樣六神無主的竇奉節。
    “鬧得太大了!陛下動了真怒!連南北衙禁軍都出動了!這要是查出來……”
    竇奉節也是冷汗涔涔,強自鎮定道:“怕什麽!我們又沒親自去鼓動那些使者!不過是讓下麵的人散播了些消息而已……”
    “而已?!”侯元禮猛地打斷:“那可是挑動外邦圍堵縣伯府!往大了說,就是裏通外國,破壞邦交!是要掉腦袋的!”
    兩人同時將目光投向坐在一旁,臉色同樣不太好看,但尚能維持鎮定的長孫衝。
    “長孫兄,你素來足智多謀,快拿個主意啊!當初可是你……”侯元禮急聲道。
    “侯兄!”長孫衝厲聲打斷他,目光銳利地掃過兩人。
    “慌什麽!越是此時,越要鎮定!我等確實未曾直接參與,隻是酒後說了幾句牢騷話,被有心人聽去誇大其詞罷了,陛下明察秋毫,豈會冤枉好人?”
    接著,他話鋒一轉,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壓低聲音道:“為今之計,若二位兄弟心中實在不安,不如主動進宮,向陛下坦白請罪?”
    “什麽?請罪?!”侯元禮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跳起來。
    “長孫衝!你這是什麽餿主意!這不是自投羅網嗎?陛下正在氣頭上,我們現在去,豈不是自己往刀口上撞?!”
    竇奉節也皺緊眉頭,狐疑地看著長孫衝:“長孫兄,此事是否欠妥?主動認罪,豈不是坐實了罪名?”
    長孫衝心中冷笑,麵上卻一副為他們著想的誠懇模樣:“二位兄弟此言差矣!陛下乃是千古明君,向來吃軟不吃硬!”
    “我等若是隱瞞,待張阿難那老閹貨查上門來,證據確鑿,那便是欺君大罪,罪加一等!”
    “但若主動坦白,隻說是年輕氣盛,酒後失言,被小人利用!”
    “陛下念在我等父輩功勳,又見我等誠心悔過,多半會從輕發落,小懲大誡一番也就過去了,這叫做以退為進!”
    他這話說得冠冕堂皇,實則將自己摘得幹幹淨淨,還暗示兩人是“酒後失言”,將主謀之責推卸。
    侯元禮和竇奉節雖覺不妥,但此刻心慌意亂,竟也覺得有幾分道理,隻是心中終究惴惴,難以決斷。
    聚會不歡而散,侯元禮失魂落魄地回到陳國公府,越想越怕,最終還是沒扛住壓力,戰戰兢兢地找到了父親侯君集,將事情和盤托出。
    “逆子!蠢貨!”侯君集聽完,頓時勃然大怒,一腳將侯元禮踹翻在地,氣得渾身發抖。
    “你…你竟敢做出如此蠢事!攛掇外邦?你的腦子被狗吃了嗎?!那是陛下絕對的逆鱗!”
    侯元禮趴在地上,哭喪著臉:“阿耶息怒!孩兒…孩兒也是一時糊塗,聽了那長孫衝的……”
    “長孫衝?”侯君集目光一凝,聽到長孫衝給出的建議後,他這位沙場老將瞬間嗅到了不同尋常的味道。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怒火,眼神變幻不定。
    良久,他猛地拉起侯元禮,沉聲道:“走!立刻隨我進宮!”
    侯元禮大驚:“阿耶!真要去啊?那長孫衝說不定是坑我們的!”
    “閉嘴!”侯君集低吼一聲,眼神銳利。
    “正是因為他這建議,才必須去!陛下是什麽性子,我比你清楚!犯了錯,乖乖認罪,尚有轉圜餘地!”
    “若等他查上門來……哼!那就是雷霆之怒,誰也保不住你!長孫衝那小子,心思陰沉,但他這話,歪打正著,確是眼下唯一的生路!”
    君臣多年,侯君集太了解李世民的作風了,這位陛下,對主動認錯和死不悔改的態度,簡直是天壤之別。
    幾乎在同一時間,莘國公竇誕的府上,也上演著類似的一幕。
    竇奉節同樣向叔父竇誕坦白了一切,竇誕雖不如侯君集反應激烈,但也是驚出一身冷汗。
    他深知此事可大可小,絲毫不敢怠慢,立刻命人備車,帶著麵如死灰的竇奉節直奔皇城。
    在宮門即將下鑰之際,兩撥人馬幾乎同時抵達。
    侯君集拉著兒子,竇誕帶著侄子,在宮門前相遇。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凝重和無奈,一切盡在不言中。
    “陳國公也來了?”
    “莘國公,彼此彼此!”
    沒有過多寒暄,兩人默契地遞牌子求見。
    甘露殿。
    “陛下,陳國公帶著侯家三郎!莘國公帶著竇奉節在殿外求見!”王德快步入殿,朝李世民躬身道。
    李世民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哦?這麽快就來了?倒是比朕想的要聰明些,宣他們進來!”
    王德領命而去。
    不多時,侯君集和竇誕領著各自不成器的兒子和侄子,躬身趨步進入大殿,感受到殿內壓抑的氣氛,立刻跪伏在地。
    “罪臣侯君集攜孽子侯元禮,叩見陛下!臣教子無方,致使孽子犯下大錯,特來向陛下請罪!”
    “罪臣竇誕攜孽侄竇奉節,叩見陛下!孽侄犯下大錯,特來向陛下請罪!”
    兩人聲音沉重,姿態放的極低。
    侯元禮和竇奉節更是嚇得渾身發抖,頭磕在地上,連大氣都不敢喘。
    李世民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並未立刻叫起,隻是淡淡地問道:“哦?何錯之有啊?”
    侯君集硬著頭皮,將侯元禮酒後失言抱怨林平安,話語可能被有心人聽去利用,間接導致了今日諸國使臣圍堵林府選擇性地“坦白”了一番。
    重點突出了酒後失言和被利用,最後懇切道:“孽子愚鈍,闖下大禍,臣不敢奢求陛下寬恕,唯請陛下重重責罰,以儆效尤!臣亦甘領教子不嚴之罪!”
    竇誕也緊隨其後,以類似的說辭為竇奉節請罪。
    他們都很聰明,絕口不提長孫衝,隻將責任攬到自己“失言”和“被利用”上,既承認了錯誤,又模糊了具體情節,給了雙方台階。
    李世民靜靜聽著,手指依舊敲著桌麵,看不出喜怒。
    良久,他才看向侯元禮和竇奉節,緩緩開口:“酒後失言?被有心人利用?哼,好一個‘失言’!你們可知,這‘失言’險些釀成多大的禍事?”
    他的聲音陡然嚴厲起來:“國之尊嚴,豈容爾等如此兒戲!”
    侯元禮和竇奉節嚇得幾乎癱軟在地。
    但下一刻,李世民的語氣又稍稍緩和:“罷了,念在爾等父輩有功於國,且尚知主動認罪,並非無可救藥!”
    聽到這裏,侯君集和竇誕心中同時一鬆,知道自己賭對了。